苦海舟渡兰因不悟慈悲佛子(十七))
消息太过令人震惊,冲击得江筠寒头晕目眩。
到底是做过一段时间的宗门继任者,即使他的性格相对平正雍和,能力也不算出众,但总归不是一个逻辑上漏洞百出的蠢人。
他旋即便找出了其中的漏洞:“你的修为……”
即使乔暮雪如今不知为何能使用魇气,但修为的差距客观存在,乔暮雪再怎么跨阶也不可能一下子跨越那么多个阶级由金丹杀了大乘的兽宗宗主。
白黎修为并不弱,在修真界也能称得上佼佼,即使对外孙女疏于防备,高阶修者的防备本能以及肉丶体力量都足以使不知天高地厚妄图偷袭他的人得到远超出偷袭力量的反噬。
即使乔暮雪有神器在身……
乔暮雪却误会了什么,她以为江筠寒并不信她如今的修为,亦或是在逃避她显而易见的魇族身份。
“江筠寒,你在逃避什么呢?”她说,颇有几分顾影自怜,“我如今已经是魇了,或许自我出生时我便是魇,只是青宁的命却压住了我的本能。”
乔暮雪说着,又开始恨起青宁来,这恨意实在无端又冤枉,但她的精神支柱似乎也唯有此了。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她归因到对青宁的恨上。
“她要压制为何不压到底,这样压制一半却又暴露了我的身份,不若不压制。”
“为何不一开始便让我去死呢?”在到兽宗之后丶在感觉到人情冷暖之后,乔暮雪不止一次这样问。
她是温室中生长的霸王花,不管是心境上还是实力上,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她可以温顺可以善解人意可以美丽也可以跋扈,但若让她经历风雨,她便只能向死了。
江筠寒骤然出声:“你可知,月皎长老在你去兽宗那段时日,亡故了。”
“非是自尽,亦非有人杀害于她。但以她的身体,即使丧失修为,也还能活个十来年。”
江筠寒又想起普陀寺在宗门大比中寒明的断言,以及青宁对乔暮雪的警告。
当时心是偏的,只觉得青宁实在是无理取闹咄咄逼人,却从未想过,修途断绝,于修者当是何等无助。
如今他的心亦是偏的,只是从一人,偏向了另外一人。
才越发觉得当时自己处事之偏颇丶极端丶令人生厌。
青宁所处的处境大多于修者都是足以损害道途的绝境,而他,则无一例外地为这些绝境添砖加瓦。
青宁能度过绝境,是她的强大,亦是他的幸运。
江筠寒心知无法挽回,远远凝望都怕冒犯,却又总是难以自己。
乔暮雪楞住了,她脸上凝起僵硬的笑,道:“她死便死了,与我何干?”
江筠寒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般能以你之修为杀死白黎的法宝,即使是你在极其机缘巧合之下杀了他,也需要付出代价,但我观你,却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乔暮雪,你猜猜,代价是什么?代你付出代价的那人,又是谁?”
乔暮雪沈寂片刻,她脸上的笑意更大,眸中沾染了微薄的水意,话语却冰棱般尖锐起来:“她自废修为,自请以凡人之身进入断愆崖,死也是她自找的,与我何干,你为何要跟我说?与我说……她便能覆活了吗?”
“江筠寒,人死不能覆生,你不应当如此天真。”乔暮雪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
“确实。”江筠寒竟应了她的话,“人死不能覆生。”
“但活着的人却可以下去陪他们。”江筠寒的语气平静,半分不像要杀人的前兆。
他若杀了乔暮雪,他以命来偿,兽宗与浮光宗的恩怨虽不能一笔勾销,却也能极大程度上平息兽宗的怨气;若他当真无用到被乔暮雪反杀,也算是给后来人一个警醒。
至少再不要似他这般蠢笨,相信了不该信的人,又伤了……
也罢,那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江筠寒打算得极好,若是他之前的剑,未必会斩断这魇气。
但他如今的本命剑却是神器,空影。
就在他将要对乔暮雪出手的刹那,身后却传来灵力一把将他锁住:“住手!”
是仓促赶来的乔林秋与温照夜。
温照夜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她是植物化形,且能听万物声,而乔林秋在乔暮雪身上下了追踪术法。
在她甫一到浮光宗时,两人便察觉了。
她在来的路上便一直注意着江筠寒闭关洞府的情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