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直播镜头映着朝阳,像只贪婪的眼。
我惊叫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正睡在主卧的大床上。
我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眼角渐渐渗出了一点泪,我把自己紧紧环抱住。
无尽的夜色深深吞噬着我,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场噩梦罢了。
可我多么希望,这一切的一切,就像刚才的那一场长长的噩梦罢了。
病痛的折磨、以及舆论和良心的谴责,终究是让我痛苦不堪。
父亲母亲一边责骂着我,一边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他们做不了什么,只是无时无刻不在陪伴着我,生怕我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偶尔吃饭的时候,妹妹会言语讥讽,对我出言不逊,每当这时她也总被爸妈厉声呵住。
事后又哒哒地跑到我的房间,向我道歉。
我温柔地看着她,问她近来学习成绩怎么样,想考哪所高校。
我又说:“千万要好好学习,千万要读好大学,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嗯,姐姐,我会的。”她点点头,用胳膊环住了瘦弱的我。
我的眼睛不禁有些发酸。
妹妹是美术生,她打小就热爱绘画,也有着极高的艺术天赋,有时在画室里可以废寝忘食地待上一整天,谁喊也没有用。
第一次尝试脱离这个世界,是在确诊重度抑郁的那天,许临安正带着儿子在瑞士滑雪。
我坐在落地窗前,看秋风卷起香樟树的碎金。
社交媒体上疯传着原配带人砸店的视频,我亲手设计的蝴蝶胸针在镜头前碎成两半,金属翅膀扎进掌心时竟不觉得疼。
看着手里握着的这把美术刀,我竟有些期待另一个世界。划开的瞬间,一股暖流涌现而出,一丝凉意袭来,竟觉得有些解脱。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消毒水味混合着机械声,让我觉得很是反胃。
我听见自己说:“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
周围围着的,是我的家人。
“茜茜,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你别吓我啊茜茜,活着,好不好?”
“我的茜茜,你不是答应过我们要好好生活吗?”
看着他们焦急中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跟着他哭出了声来。
我说我要活着,我要幸福。
可最终审判日终究在某个温和的秋晨找上了我。这是妹妹高考结束后的第六个月。
她如愿以偿拿到了央美的录取通知书。我们所有人都为她感到骄傲。
她高兴得忘乎所以,轻松抱起我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我的裙摆随着微风起伏晃动。
“姐姐,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多吃点,多吃点啊,你要好好生活,你应该向前看!”
我微笑着点点头,答应她要好好幸福。
或许是感觉到上天终究不能容忍我的过错。那日,我狠狠下了下决心,换上初见许临安那天穿的棉布裙。
风穿过十八楼的安全网,似是要把诊断书撕成纷飞的灰蝶。住院部传来的钢琴声忽远忽近,弹的是德彪西的《月光》。
在跨过栏杆的瞬间,我听见周教授在对面天台嘶喊,老人挥舞着那本抢救出来的《万历野获编》,枯叶般的书页正在风中簌簌发抖。
更远处,林小满抱着我落满咖啡渍的帆布包狂奔而来,包上挂着的陶瓷风铃叮咚作响。
我释怀一笑,禁锢在身上的那条许久而沉重的枷锁此时此刻仿佛终于被我抽离开来。
九年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
就像那绚烂的烟花,夜空中绽放的那瞬美丽无比,亦或许更像那开在雪山上的白玫瑰,凛冬之时绚丽多姿,结束之后萎靡凋零。
不过都是昙花一现罢了。
他用九年时间把我养成金丝雀,又用一纸遗书让我成了整个城市的笑话。
这场以爱为名的救赎,早标好了粉身碎骨的价码。
身体下坠的时候,银杏大道正在举行婚礼。新娘的头纱被风卷上高空,恍若那年苏黎世纷飞的大雪。
我忽然想起许临安背上的第七道疤痕——那夜他醉后说过,那是二十岁时为初恋挡刀留下的。
失重感吞没意识的刹那,天空飘来焚烧古籍的焦香。
许临安始终没有出现过在我的眼前。
伴随着眼泪的飞逝,我扬了扬嘴角。
九年来,我第一次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