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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方言的狂欢与诗性的受孕》

《方言的狂欢与诗性的受孕》

——论树科《年卅晚睇烟花》中的声音政治与空间诗学

文/元诗

在当代汉语诗歌的版图上,粤语写作犹如一块飞地,以其独特的语音质地抵抗着普通话的殖民。′k!a-n!s`h′u^c_h¢i,./c+o\m¢树科的《年卅晚睇烟花》正是这样一首充满方言自觉的文本,它通过声音的狂欢与空间的变形,完成了对传统春节仪式的诗学重构。这首诗表面描绘粤北韶城除夕之夜的烟花盛景,实则暗藏着一整套关于语言、身体与宇宙的隐喻系统。当我们用"噼噼啪啪"的拟声词打开这个文本时,遭遇的不仅是节庆的喧闹,更是方言在主流语言霸权下的突围表演。

诗歌开篇以重复的"年卅晚"构建出循环的时间节奏,这种复沓手法令人想起《诗经》中"采采卷耳"的古老韵律。但树科的复沓绝非简单的形式模仿,而是方言特有的语音物质性的凸显。粤语中"晚"字发音为"maan5",与普通话的"wǎn"形成截然不同的口腔共鸣。当诗人写下"行花街/行完花街烧炮仗"时,动词"行"(粤语发音"haang4")替代了普通话的"逛",不仅实现了词汇的地方性转换,更在语音层面完成了身体性的回归。这种对方言动词的坚持,恰如巴赫金所言,是"语言领域里的阶级斗争"——每一个粤语词汇都是对标准汉语霸权的小规模起义。

拟声词的密集轰炸构成了全诗最醒目的声音景观。"噼噼啪啪,噼哩啪啦/吱吱唦唦,叽哩哇啦"这组四字象声词,既模拟了烟花爆裂的物理声响,更创造了独特的语音诗学。普通话的拟声词往往受制于声韵系统(如"噼里啪啦"),而粤语拟声词"叽哩哇啦"中的"哇"(waa1)带有圆唇元音,更接近爆炸时气流从口腔迸发的生理真实。这些拟声词在纸面上形成视觉性爆炸,每个"口"字旁的汉字都像微型烟花在文本中绽放。值得注意的是,诗人有意混杂了描绘烟花(噼噼啪啪)和人声喧哗(叽哩哇啦)的拟声词,暗示着人群的欢腾与烟花的绚烂在声学层面的同构关系。

"火树银花"这个成语的运用堪称神来之笔。这个源自唐代苏味道《正月十五夜》的古典意象,被置换成粤语表述"个度火树银花"时,产生了奇妙的陌生化效果。`j^i`n*j′i*a¢n-g/w?x-c¨.,c`o~m\指示代词"个度"(那里)的加入,使古典意象突然获得了具体的空间坐标和方言口吻。这种古今语码的混搭,恰似烟花在夜空中的瞬间绽放——传统在方言的引信下被重新点燃。而省略号的使用暗示着凝视的延续,在文本中凿出一个供读者投射视觉记忆的空白。

诗歌的转折出现在"夜晚黑:大天空"这个突兀的空间转换中。从地面喧闹的街景突然切换到广袤天穹,这种视角的拉升令人想到杜甫"星临万户动"的俯仰观照。但树科的独特之处在于,他赋予天空以身体性——"天空喺度受孕?"。粤语特有的语气词"喺度"(正在)和"?"(表强调)使这个超现实场景获得了口语的真实感。将烟花绽放阐释为天空受孕的过程,这个意象既原始又现代:原始在于它将自然现象生殖崇拜化,现代在于其颠覆了传统"天父地母"的性别政治。在这里,天空成为被动的承受者,而人类制造的烟花成为使天空受孕的精子。这个惊世骇俗的隐喻解构了天人关系,将节日狂欢提升为宇宙规模的生殖仪式。

从诗学传统看,树科的烟花书写与郭沫若《天上的街市》形成有趣对话。郭诗将星空比喻为街灯,是向上的审美投射;而树科将地面烟花视为生殖行为,是向下的身体隐喻。二者共同构成了20世纪汉语诗歌对天空的双重想象。但树科的突破在于,他通过方言写作实现了"声音的身体化"——粤语的入声字(如"啪"pak1)、声调变化(如"银"ngan4的曲折调值)在朗诵时产生的喉部震动,使诗歌真正成为了德里达所说的"在场的形而上学"。

在文化符号学层面,烟花作为转瞬即逝的灿烂意象,常被用来隐喻现代性经验。但树科通过方言写作赋予了这个陈腐意象新的解读可能。"烧炮仗"中的"烧"(粤语siu1)比普通话的"放"更具破坏性与仪式感,暗示着春节仪式中的暴力美学。而"受孕"的终极意象又将这种暴力转化为创造,形成毁灭/诞生的辩证结构。这种解读使诗歌超越了地域风俗的简单记录,升华为对存在本质的思考——生命如同烟花,在方言的引信下完成刹那的辉煌。,p^f′x·s¨s¨..c*o¨m?

《年卅晚睇烟花》的文本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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