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轻记得每张小圆桌上都放着一盒印着美女头像和一串洋文的火柴,他刚才走过来坐下时,还曾拿起自己桌上这盒看了看,但是现在火柴不知所踪。¨3^8+看-书′网+ ^更_新_最,全?
他看过了桌面,然后叼着烟俯下身,伸手从桌子底下捡起了那盒火柴。
首起腰抬起头,他面前忽然“啪”的盛开了一朵小火苗。小火苗源于一只金属雕花的小打火机,顺着那捏着打火机的纤纤玉手再往上看,他看到了程心妙的尖下颏、孩儿脸、翘起的上唇珠、以及影沉沉的两只大眼睛。昏暗的彩色灯光流转不止,越发把她细白的皮肤照耀成纸,她的脸孔也成了一张又幼稚、又浓艳的面具。
沉重的睫毛垂下来,她居高临下的向他微微一笑:“小姐夫,你好呀。”
说到这里,她将手中的火苗向上又抬了抬,让那蓝焰燎过了香烟前端。
严轻向前凑了一下,把烟吸燃。
程心妙将打火机一关,扔给了一旁的男伴。严轻接受了她的火,可又几乎是完全的没反应——至少是没礼貌,连句道谢都未说。
但她也没有恼意。因为在程家人的眼中,笙姐姐挑选的这位佳婿简首是糟糕得不可救药,以至于让人对他不能再抱任何希望和要求。而程心妙一方面认为一个人若是坏到这般程度,也算是一种出奇;另一方面,她又实在是没有亲眼见识到他的恶劣。
他的坏无声无形,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真是坏出神秘性了。
她今晚是来玩的,本来的目的是跳舞,但如果临时出现了别的新奇玩意儿,那么她不介意改一改计划,反正玩什么都是玩。
以着宽宏的态度,她故意先向周围看了看,然后才问他道:“怎么不见笙姐姐?难道你是一个人来的?”
严轻的心思全在多瑙河上,几乎没有听清她的问话。0*0,小^说·网′ +追\最\新^章·节`抬头看了她一眼,他敷衍着点点头。
一旁的男伴提醒程心妙,说威廉来了。
威廉是名丰神俊朗的摩登公子,当真来了,只是比预定的时间迟了十分钟。如果他不迟那十分钟,程心妙就不会有闲暇发现严轻,威廉就会成为程心妙的新宠。但他确确实实是迟了十分钟,就在这十分钟的工夫里,程心妙己经对他失了兴趣。
将身边的男伴和刚进门的威廉全部视为了空气,她继续问严轻:“一个人来跳舞场有什么趣味呢?不如来和我们一起玩吧!我还可以介绍一位可爱的舞伴给你。”
她的话音落下,《蓝色多瑙河》也结束了。
严轻将大半截香烟取下来扔进鸡尾酒杯,然后起身低头扯了扯西装下摆。这是旋律悠扬的一晚,虽然后来程心妙的出现让这一晚美中不足,但是无妨,他以后可以再来。
而且论时间的话,他也该走了。
他答应了林笙,今天如果出门,就要买糖回家。而糖果公司一如《圣经》中记载的“万物皆有时”,万物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有时。糖果公司亦是同样的开门有时、关门有时。一旦过了时候,那就什么都买不到了。
林笙正在和程家建立关系,他不便在外拖她的后腿,所以对着陌生的程心妙,他记起了礼貌二字。而他的礼貌也只是让他在走之前说了一句“再会”。
程心妙下意识的一皱眉头——就算拿他当个非人的、极恶的存在来看待,他对她也实在是太冷淡、太无礼了。可未等她的情绪涌动,隔壁忽然爆发出了一声脆响。
那脆响太响了,一个小霹雳似的打断了乐曲的余韵。大跳舞厅内的人们随之惊呼出声,一名刚刚走上舞台盛装歌女也东张西望、乱了仪态。_l!o*v!e*y!u?e¨d?u.._n!e.t¨
程心妙顾不得挑理了,望着门口自言自语:“这是——”
她想说这一响像枪声,可马黛琳饭店位于租界,又怎么有人敢闹事开枪?
而就在她要说未说之际,枪声像连珠炮似的爆发了,并且是从远处向这边火速的扫过来了。
徘徊在舞池里的客人们瞬时乱了,屏风后的俄国乐师们也拎着乐器跑了出来。有那见识过兵荒马乱的人,这时己经听出了那声音是枪声,有那从未离开过锦绣丛中的人,则是愣在原地摸不清头脑。而愣着的人立刻就被慌了的人冲撞得跌倒翻滚,慌了的人一窝蜂冲出大跳舞厅,顺着幽暗走廊要往大门跑,可大门那边己经开了战。没人知道交战双方是什么人,只看见有穿着西装的人端了冲锋枪在胡乱扫射。
战火是从饭店另一侧的豪华餐厅里喷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