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谋杀了亲夫似的,可事实又绝对不是那个样子。今天不说不行了,我向您做了坦白,心上也算是去了一块大石头。您若是看我是个坏人,那我也不争辩,往后我不再来就是。只要看在我爸爸的面子上,您别去报官就好。另外,厉永孝说他是什么反日分子,这一点我是不相信的。首先,在我和他认识的这段时间里,别说反日了,他根本就是活得与世隔绝,什么都不干;其次,反日分子是不是和过去的革命党是一回事?但您看他那个样子,有一点革命的气息吗?他简首就像是冷血动物一样的。要说他心里装着国家啊民族啊,那我是不信。我自己私心分析着,他可能是闯过什么大祸,惹了不能惹的仇家,或者是什么退隐了的江湖人物,或者是家里出身不一般,不能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总而言之吧,厉永孝说他什么都行,说他真认识那个秦什么我都信,但说他反日,我没法信。我再说句冒昧的话,厉永孝总是抓着思成不放,应该是因为阿妙对思成有了感情——对了,厉永孝还说思成对程家是居心叵测呢,如果真是居心叵测,他会不顾程二小姐的青睐、对她不理不睬吗?”
程静农想起了之前某一次家宴上的小插曲:他这女儿先是诡秘的表示李思成不是李思成,结果和李思成在宴席上唇枪舌战了几句之后,回头就改了口,说什么“是阿孝没搞清楚”。
是就是是,非就是非,阿妙能够那样轻率的改口,可见她当时和李思成——姑且还叫他是李思成吧——是个博弈的关系。而且不是严肃的博弈,可能还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所以是一会儿恼、一会儿好。
如果李思成对阿妙别有用意,那么就不该惹她着恼,当然爱情战场上也有欲擒故纵这一招,但他未免纵得太过火了。他给她的就只有两次舍命相救,除此之外,据程静农明里暗里的观察,他和自家女儿简首好似两个陌路人。
脑筋转了一圈,他忽然笑了笑:“那么,阿孝那回带来上海的老两口,真是李家的老先生和老太太了?”
林笙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不清楚。我当时都不知道和他起冲突的人,究竟是厉永孝还是阿妙妹妹。”
“你也没有问?”
“我不问。我连他姓甚名谁都没问。问了两次,他不说,我就再也不问了。这人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我。我想好了,他留下就留下,离开就离开,我不怕。只要我自己手里抓得住钱,只要他别一时发疯杀了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她望向程静农:“我这家庭的情况,说起来简首是骇人听闻。谁听了都要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先前之所以瞒着您,也是怕这一点。现在瞒不住了,我也没法子,只能认命。但我有一点可以打包票,现在我的这个男人,再坏也坏不到您这里来。他也不是故意找机会要接近程家,因为我和他合作的时候,我还没有决定要来上海。而且您也看见了,他无论到了哪里,也没有主动接近过任何人。他要想接近,不用通过我,阿妙妹妹一个人就能把他领进程公馆了。我说这话也不是批评阿妙妹妹,我名义上和他是夫妻,可实质上,我没有独占他的资格。”
说到这里,她将皮包带子捋了捋:“我心里也乱,不知道我有没有把话说明白,叔叔如果有话想问,就问。还有,我往大哥那里投了点钱,算是入股。您要是介意的话,我也可以把那笔钱抽出来,横竖是小钱,不会耽误大哥的生意。”
她站起来,将皮包挎到了臂弯。灰着脸浅浅一鞠躬,她对着地面说:“程世叔,我告辞了,往后您多保重身体。”
程静农“嗐”了一声:“胡闹,你走什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