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汗水瞬间浸透了内层的衣物,冰冷粘腻。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那味道如此真实,仿佛就弥漫在这暗红色的房间里!怀礼辉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仅仅过去了不到10秒钟。
老瓦连京比怀礼辉也好不到哪里去,被照片里的信息冲击的早己放下了底片和观片灯,佝偻着背,双手用力撑着工作台,肩膀也在剧烈地起伏。
他低着头,花白的头发在暗红的光线下微微颤动。房间里只剩下喘息声,和除湿机那单调而压抑的嗡鸣。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老人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他的脸在暗红的安全灯下显得更加灰败,眼神却像燃尽的炭火,只剩下冰冷的余烬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他看向那悬挂着的、湿漉漉的底片,又缓缓转向靠在墙上、脸色惨白如纸的怀礼辉,嘴唇翕动了很久,才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
“惊人…真是令人惊掉下巴的内容…”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些悬挂的胶卷,“这些胶卷里埋藏着惊天的秘密!”
怀礼辉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噪音和血腥画面。他抹了一把额头上冰冷的汗水,驱散了剧烈的头痛和翻腾的恶心感,一步一步走到工作台前。目光死死盯住那张最后拍摄的、糊满光斑和恐惧面孔的底片。
“洗出来…”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所有照片。马上。”
接下来的三天,怀礼辉如同钉子般楔在了这间充斥着化学药剂与历史血腥味的暗房里。
老瓦连京变成了一个沉默而精准的机器,在暗红与惨白的光线切换中,将那些来自地狱的底片一张张唤醒为清晰的照片。每一张照片从定影液中捞出,在清水里涤荡,再被悬挂晾干的时刻,都像一次对灵魂的缓慢凌迟。
当最后一张照片——那张糊满了爆炸光斑、士兵面孔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影像——被瓦连京用镊子夹着,轻轻放入一个单独的厚质硫酸纸袋时,怀礼辉紧绷的神经终于到了极限。
他将所有照片以及底片按顺序整理好,连同那两个重新密封好的空胶卷筒,紧紧塞进一个不起眼的旧帆布工具包里,其余的废相片在瓦连京的注视下全部放入火盆里烧毁。
最后,怀礼辉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两个厚厚的信封看向老瓦连京:“这几天辛苦你了,瓦连京先生,这里一份是本来商量好的报酬,另一份是您即将为这些照片守口如瓶的感谢!”
“你放心,我和索菲亚一家密切合作了40多年,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我心里有数。”瓦连京把两个红包收好没好气的回答道。怀礼辉和瓦连京紧紧地握了握手,转身走出了瓦连京的房子。
“铁牛”静静地趴在风雪中,深橄榄绿的车身覆盖了一层新雪。怀礼辉拉开车门,将帆布包扔到副驾座位上,自己也重重地跌坐进驾驶座。车内残留的暖意包裹上来,却丝毫无法驱散他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他双手死死抓住那粗壮的方向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微微颤抖。
他闭上眼,试图将那些刚刚强行烙印进脑海的画面驱逐出去。但没用。
森林边缘伪装网下菱形标记的冰冷凝视;
T-34撞碎篱笆、三号突击炮喷吐火焰的暴力定格;
列车炮开火时炮口那毁灭性的闪光和远方翻腾的死亡火云;
巨炮深陷塌陷坑的绝望倾斜;
铁轨被撬离枕木、像黑色断骨般抛在雪地的残酷画面;
“寒霜”列车那不可逆转的、缓慢沉入墨绿湖水的钢铁葬礼;
还有……最后那张照片里,那糊成一片的爆炸白光中心,那双因恐惧而撕裂的眼瞳,那张无声尖叫到变形的嘴——那不是一张脸,那是一个被瞬间冻结的、人类所能承受的恐怖深渊!
“呃——!”
怀礼辉猛地躬身,剧烈的呕吐感冲破喉咙。他一把推开车门,半个身子探出去,对着车旁冰冷的积雪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灼热的胃酸混合着苦胆水涌上,烧灼着食道。
风雪立刻灌进驾驶室,扑打在他汗湿的脖颈上,带来刺骨的冰冷。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刺痛和口腔里苦涩的腥气。
他挣扎着坐回座位,重重关上车门,将风雪和冰冷的空气隔绝在外。车内重新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有他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失焦地望着车窗外翻卷的、混沌的灰白风雪。
工具包就静静躺在副驾座位上,帆布粗糙的表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