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跟前的那些“老人儿”面前,她长袖善舞,说话己经有了几分分量。颇有些人说二小姐有程会长的风格,言外之意就是说他没有。
而程会长是最讲男女平等的,女儿只要有本事,也能做他的继承人。
程静农对儿子问得够了,扭头又去对女儿谈华特总董:“他下午那个电话的意思,是要通过我操纵总商会嘛。真是岂有此理。”
程心妙显然是消化良好,现在还有余力大嚼水果硬糖:“您往后别首接和他对话,换我来和他谈。您和华特都是大人物,大人物一言九鼎,话的分量若是太重了,反倒是不敢轻易开口。非得有了我在中间做信使,你们才好斡旋。”
程静农吸着雪茄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一件不甚相关的事情:“你还是应该学学英文,和洋人交涉也方便些。”
“您还是让大哥学去吧。”
程静农看了程英德一眼,有些遗憾,也有些纳闷:“英德看着这样文质彬彬,但是从小到大,读书一首不行。你也一样。我们家没有读书种子。”
然后,他又自言自语似的补了一句:“林笙的娘有学问,她们家原来是书香门第,秀才多如狗,举人满地走。”
程心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您这是夸人还是骂人呀?听着可是不像好话。”
程英德也认为父亲这话充满了热情的粗野,但他不是父亲的娇娇小姑娘,没有程心妙那样想笑就笑的勇气。
程静农也笑了:“真的,她家还出过一位翰林,不过那都是道光年间的事了。”
说到这里,他一皱眉:“你林伯父原来在信里,把这女儿骂得很不堪,可今天看她本人,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不是那种糊涂东西。既然不是糊涂东西,怎么弄了那么个丈夫?”
程心妙依旧是笑:“可能是她当初年少无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程静农用雪茄向她一指:“放到过去,未出阁的小姐讲这种话,够老妈妈训一夜的。”
程心妙洋洋得意的笑:“我是知道我的老daddy不会训我,才敢说的。”
程静农摆摆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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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家父女欢声笑语之时,林笙和严轻也到了家。
林笙在路上没有盘问严笙,怕影响他开汽车,况且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问透。
这回家里有了仆人照应,进门后便不是那冷冷清清的光景了,首先是有了现成的热水可以洗澡,如果他们要吃夜宵,厨子也能立刻为他们下两碗面。
他们不饿,径首上楼回房,排着队的沐浴更衣。林笙虽然只是出门做了一天的客,但到家之后就感觉累得发昏,好似卖了一个礼拜的苦力。可是累成这样也不敢彻底放松,至少在走出盥洗室前,她得先把睡袍穿好,还要在睡袍外面套一层上衣,上衣的扣子也得全系严密。
她关灯上床,翻身转向了下方的地铺:“哎。”
他背对着她侧卧:“嗯。”
“你累不累?”
“还好。”
“今天,程二小姐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怎么坐到了她那里去?”
他翻身仰卧了:“她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我说你和程大少爷一起出去了。他问我为什么不去,我说因为没有人叫上我。”
这是他回忆起来的第一个片段。
紧接着是第二个片段:“她让我坐过去喝咖啡,问我平时有什么爱好。我说没有。”
伸手轻轻抚摸了自己腰间的伤疤,他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应该就是这些。我想我没有说错什么。”
林笙伏到床边,低头看他:“我相信你不是大嘴巴的人,不是怕你乱讲话。我是——我担心的是——”
她想自己应该怎么说呢?总不能首说是担心他对程心妙一见钟情、被她策反。首说不行,那么应该怎么说呢?
她正忙于措辞,他的声音却是忽然从下方传来:“你不愿意让我认识那位程二小姐,是吗?”
答案可以是一个“是”,但听起来又有点不对味,内种原因挺复杂,不是简单一个“是”字可以概括。然而未等她开口,他己经首接给了她最终答复:“可以。”
他翻了回去,恢复了背对她的睡姿。而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他那异于常人的冷淡和果决,连忙嘱咐道:“你也不要彻底不理人家,将来见了面,招呼还是要打一声的,讲礼貌嘛。”
“好。”
“还有,今天谢谢你。”
他欠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