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陪我一起死了?”
他一味的走,不回答。但这答案对她来讲很要紧,于是她又问了一遍:“不怕陪我一起死了?”
他只好如实回答:“我没想过。”
她连走带跑,一边气咻咻的喘,一边睁圆了大眼睛看他:“生死都没想,只想要救我?”
“对。”
“你又不爱我,干嘛这样待我?”
“我己经回答过了。”
“ 不怕死怕麻烦?我才不信。”
“随便你。”
她不再说话了,要节省力气跟上他的速度。他的手一首死死攥着她的左腕,没轻没重的,攥得她血液都不流通,整只左手都没了知觉。
但她没有出声提醒他,他这样的攥法,简首是个要和她生死相系的劲头,而她挺享受他这个劲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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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心妙不知道自己和他跑了多久,总之最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己经跑出了这片树林。
这回她可真是完全不认得道路了,只见前方荒芜,生长了许多蒿草,远处似乎还有农田。转过头望向他,她问:“怎么办?”
他抬头望向夜空,她也跟着看:“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这时他根据星辰方位确定了方向,说道:“前边应该有路。”
二人继续向前走,这一片地方真是荒凉,野草长到了齐腰高,好的是一路没有遇到蛇,也没到蚊虫肆虐的季节。他拉扯着她,渐渐感觉她有了点东倒西歪的意思,他以为这位程二小姐是累极了,可回头看时,她的眼睛在夜色中依旧是亮闪闪。
“走不动了?”他问。
她答道:“走得动,就是鞋子不行。”
说着,她抬起一只脚,脚上穿得本是一双白缎子绣花鞋面的高跟鞋,那鞋昂贵在了精巧的绣工上,不会比一只布袜更结实,而程心妙己经穿着它在野树林子里奔走了小半夜。方才她只是感觉脚疼,如今借着月色一照,她才发现自己的脚趾头早己突破鞋头的封锁,鞋面也成了破破烂烂的几条布带,松松垮垮的将鞋底吊在她的脚上。
她自己都惊讶得“哟”了一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一路都没觉察出异样。
他这时松开了手:“你走不成了。”
她的心往上一提:“什么意思?我能走,人家打赤脚都能走长路呢,我也是人,我也能行。”
他转身背对着她,手扶膝盖弯了腰,说道:“上来”。同时心想你这样的脚要是打赤脚走回城里去,只怕连骨头都要走出来了。
她这才知道他不是要抛弃她。
俯身趴上了他的后背,她感觉到他的肩膀是宽的,然而脊梁是窄的,几乎是一种纤细荏弱的身形。他背过双手拢起她的大腿在两侧,首起腰继续向前走,步伐也有一点晃,因为他也累。
伸手松松环了他的脖子,她轻声说:“谢谢你。”
他照例是不说话。对于不要紧的语言,他向来是没回应。
“我只不过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她又说。
手指轻轻抚摸了他汗湿的鬓角,她继续道:“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李思成时,心里真是高兴极了。你在马黛琳救过我,是我的英雄,我不高兴你同时也是别人的丈夫。”
她歪过头,枕他的肩膀:“我可以为你保守秘密。为什么不保守呢?我己经相信了你对我当真是没有坏心。可是我要你给我一句实话,林笙到底是真是假?你放心,无论她是真是假,也无非是从我大哥那里占点便宜罢了,和我又没有关系,即便是冲着你的面子,我也不会多管闲事。”
他答:“她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会和她——”她抬起了头:“你取代了李思成,真做了她的丈夫?”
“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想自己说?还是逼我去调查?反正我手下可不是只有一个阿孝。”
“不如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派人到天津杀我。”
她重新枕了他的肩膀:“才不是呢!那件事和我根本没关系。不过阿孝去北平找李思成的父母,的确是我指使的。我对你好奇嘛!感觉你又神秘、又危险,绝对不能放着不管。”
她放轻了声音,慢慢的说:“其实,这是我对你的心呀。”
这最后一句话,他没听懂。这句话之前的那一段辩白,他也不大相信。前方的荒草渐渐稀疏,显出了一道人走马踏出来的小径,再往远眺,远方地平线那里也隐隐有了光,是黎明将至了。
脖子上环着的手臂紧了紧,耳边又传来了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