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提到了后院。他听到翻动杂物的声音,听到班头在院子里问:“后院都搜过了?有没有可疑的东西?”
“头儿,就些破木头、刨花,还有个烧炭的小炉子,没啥特别的。”一个衙役回道。
“炉子?”班头的声音带着一丝警觉,“做什么用的?”
“回官爷!”赵德坤抢着回答,声音都变了调,“是……是平时修补棺材,熔点铅锡用的!小本买卖,就……就这点活计!”
后院沉默了片刻。赵德坤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他听到班头的声音:“行了,出来吧。”
衙役们回到了前铺。班头扫了一眼被翻得一片狼藉的铺面和瘫软在地、尿了裤子的王五,又看了看面如死灰、冷汗直流的赵德坤,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看来是真没什么。”班头拍了拍腰间的刀鞘,“赵掌柜,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那三个是流窜作案的悍匪,劫杀了过路的一个富商,抢了钱财,还杀了人!那富商就是穿着绸缎衣服!官府正在全力缉拿!你要是再见到他们,或者想起什么别的线索,立刻到衙门报告!知情不报,哼,后果你清楚!”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一定报告!一定报告!”赵德坤点头如捣蒜,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紧紧贴在身上。
班头又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这才带着衙役,翻身上马,扬长而去。马蹄声渐渐远去,消失在街道尽头。
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赵德坤才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软地顺着门框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还在疯狂地擂动着胸腔。王五也瘫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铺子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和王五压抑的呜咽。
“滚……滚后面去洗洗!没用的东西!”赵德坤缓过一口气,对着王五低吼道,声音嘶哑无力,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一种更深的恐惧。
衙役走了,警告的话也撂下了。但赵德坤知道,危机远未解除。官府盯上了那三个土匪,也知道了棺材的事。那笔钱,现在更像是一颗埋在他身边的、随时可能被引爆的雷!他必须尽快处理掉!越快越好!离开永州的念头,从未如此刻这般强烈和迫切!
衙役搜查的风波,像一盆冰水浇在赵德坤头顶,短暂的狂喜被彻底浇灭,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官府知道了!那三个土匪杀了富商,抢了钱,用了他的棺材!现在,那笔沾满富商鲜血和土匪凶气的赃款,就藏在他灶房后面的煤渣堆里!这哪里是横财?分明是悬在他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断头铡!
赵德坤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焦躁不安地在狭小的铺子里踱步。他不敢再碰那些熔好的银块和金叶子,甚至连靠近灶房都觉得心惊肉跳。夜里,他根本不敢合眼,稍有风吹草动就惊坐而起,侧耳倾听,总觉得院子里有脚步声,有低语声。王五彻底垮了,整日浑浑噩噩,眼神呆滞,嘴里时常念念叨叨,说看见墙角站着个穿绸缎衣服的影子,脖子在流血。赵德坤骂他,打他,甚至威胁要把他赶出去,但恐惧像瘟疫一样,在两人之间弥漫。
三天后,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了赵德坤的脑海:那三个土匪!他们会不会回来?他们知道银子没拿走,金子也没拿走!四千两官银,一袋金叶子,这泼天的富贵,他们能甘心就这么丢了?万一……万一他们知道官府在追查,走投无路,又想起这笔钱,偷偷摸回来……赵德坤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仿佛看到三把血淋淋的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行!不能等了!必须立刻、马上把这笔烫手的钱处理掉!然后远走高飞!
他像疯了一样开始行动。先是找了个由头,把铺子里所有能卖的薄皮棺材和工具,连同那点可怜的木料,统统贱价处理给了同行,换回了几十两散碎银子。接着,他放出风去,说自己身体不好,老家有亲戚接济,要关掉铺子回乡下养老了。这些举动在邻里看来虽然突然,但联想到他之前生意惨淡、形容憔悴,倒也没引起太大怀疑。
拿到卖铺子的钱,赵德坤的心稍微定了定。现在,只剩下灶房后面那堆要命的东西了。他必须把它们变成能安全带走、方便使用的现钱!
这天深夜,估摸着王五已经睡死(或者吓晕了),赵德坤像做贼一样溜进灶房。他搬开沉重的破水缸,露出后面堆满煤渣的角落。一股浓烈的霉味和煤灰气息扑面而来。他强忍着心悸,用一把破铁锹,小心翼翼地刨开冰冷的煤渣。
很快,那个装着不祥财富的旧木箱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