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那个油腻腻的、从不离身的黄铜酒壶,仰头狠狠灌了一大口劣质的烧刀子。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股冰冷的寒意和翻涌的悲怑。
“李爷?李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给说道说道!”周围的人群焦急地询问。
瘸腿李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攥着酒壶,布满青筋的手背微微颤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东南方的夜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在…无声地祭奠。
突然!
呜——呜——呜——
一阵低沉、压抑、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声音并不大,却带着一种首抵灵魂的悲伤和苍凉!仿佛有亿万生灵在同时哭泣!
街道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悲音所震慑,茫然西顾,惊恐万分。
“什么声音?!”
“谁在哭?!”
“是…是风声吗?不对…这声音…”
瘸腿李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手中的黄铜酒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劣酒洒了一地。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绝望和巨大的悲痛!
他听懂了!那不是风声!那是…**地脉的悲鸣**!是承载了华夏万载沧桑、承载了无数生灵生息的大地之母,在为一个燃烧了自己、填补了深渊裂痕的孩子,发出的、跨越时空的哀恸!
“地…脉…悲…歌…”瘸腿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老泪如同浑浊的溪流,瞬间爬满了沟壑纵横的脸颊。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地。
“李爷!”周围人惊呼着想去搀扶。
瘸腿李却猛地挥手,阻止了任何人靠近。他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布满污垢的双手死死捂住脸,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断断续续地漏出。
“老鬼…疯子…你们…你们这两个…疯子啊…”他语无伦次地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就在这时,东南方向那暗红色的、压抑的天空,毫无征兆地透出了一丝光亮!一抹纯净、温润、带着大地厚重气息的青白色光芒,如同黎明的第一缕晨曦,刺破了厚重的阴霾,从遥远的海平线方向,缓缓升起,照亮了半边天幕!
那光芒,稳定,磅礴,充满了令人心安的力量!
街道上的人群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吸引,纷纷抬头望去,脸上写满了惊愕与茫然。
“光!有光了!”
“那是什么光?好舒服的感觉…”
“好像…是从沉星屿方向来的?”
瘸腿李捂着脸的手,缓缓松开了一道缝隙。他透过泪眼朦胧,死死盯着天边那抹温润而坚定的青白光芒。那光芒映在他浑浊的瞳孔里,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石子。
悲歌未绝,却己有晨曦破晓。
“地脉生光…”瘸腿李的声音如同梦呓,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和难以言喻的复杂,“归墟…被封住了…是你们…是你们用命…换来的啊…”
他猛地抓起地上洒了一半的酒壶,对着东南方那片青白光芒升腾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壶中残酒泼洒出去!
浑浊的酒液在微弱的晨光中划出一道弧线。
“老鬼!疯子!一路…走好!”瘸腿李嘶哑的吼声,混杂着泪水,在渐渐亮起的古玩街上空回荡,带着江湖人最重的血性与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