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刻到了,刘大山脸上不敢有丝毫喜色,连忙连忙让张仲民把计划批条给递过去。
“在这儿呢,马哥您受累给看看,王科长那边都核过了。”
他看了一眼后,骂道:“王家明这老狐狸,就知道把难题往老子这儿推,他倒好,批条一签,万事大吉,擦屁股的活儿全他妈是老子干!”
这话说的火药味十足。
刘大山顺着他的抱怨说道:“马哥!您这话可真是戳到弟弟心窝子里去了。
我们轧钢厂在下面,不也一样吗?上面计划任务压下来跟山似的,不管不顾,下面车间嗷嗷待哺,等着米下锅。
我们采购科夹在中间,可不就是块夹心饼干?跑断了腿,磨破了嘴,到处求爷爷告奶奶!
可话又说回来了,马哥,这整个首钢,甚至这一大片厂矿,谁不知道您这儿才是真正的定盘星,是那最后一道闸门?
车皮能不能到位?啥时候到位?用啥车皮?全指着您这儿运筹帷幄,乾坤独断!”
“少他妈给老子戴高帽,听着瘆得慌!现在焦炭告急,生铁压港,车皮周转慢得像老牛拉破车,铁路局那帮大爷天天电话催命。
厂里生产调度会一天骂娘八遍,老子他妈是运输科长,不是神仙,变不出车皮来!”
马国栋越说越气,“你们倒好,一个两个跟约好了似的,全他妈挤月底来!
棚车配额早就他娘的见底了,外面多少精密仪器、怕潮怕淋的宝贝疙瘩都排不上队呢。当老子这儿是聚宝盆啊?要车皮你去找铁道部多好。”
马国栋嘴上骂得凶,但抓着批条的手却没松开。
“刘大山,你跟我说句掏心窝子的实话,你们这批料,到底有多急?能不能他妈的稍微缓缓?或者想想别的辙?敞车行不行?生点锈总比运不出去强吧?嗯?!”
能不能,而不是必须,不是只能。
那就说明事情还有余地。
刘大山说道:“哥哥哎,真缓不了啊,一机部那边合同卡得死死的,规格差一点都不行。
耽误了交货期,那就是正治任务完不成。我们厂长说了,这是掉脑袋也得扛住的死命令啊!”
说完这个以后,他赶紧补充道:“马哥,那堆碍事的红松料还有那个,只要有人肯帮忙处理掉,我们厂立刻就能签字出库,绝不含糊。”
“哼!”
马国栋没再骂人了,而是抓起桌上的钢笔,在那份批条背面空白处写下几行字。
然后,拉开抽屉拿出首钢运输调度专用印章,盖了上去。
“拿去吧!” 写好以后像扔垃圾一样把批条甩给刘大山。
“下月三号1954次的棚车,凭这个条子和原单,去厂东站台货运处找孙黑脸。”
“谢谢马哥,谢谢马哥。”刘大山赶紧把条子收好。
“车皮老子他妈的是从别人嘴里硬抠出来的,按时到位,装卸队要是磨洋工,你自己带人给老子扛上去装,要是料有问题或者你们自己耽误了装车。”
马国栋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到时候,别说棚车,敞车都他妈没有,老子让你那堆碍事的木料,在你们工会仓库里烂成渣,”
他顿了一下,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张仲民。
“滚!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老子这还有一屁股屎要擦呢。”
刘大山如蒙大赦,连声道:“谢谢马哥!太感谢您了!您放心!绝对按时!绝对不出岔子!绝不耽误您功夫!”
他不敢再多留一秒,拉着张仲民,几乎是倒退着退出办公室。
在门关上的瞬间,听到了一句。
“三钢厂,挪到五号后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