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没有证人没有证据的案子。

小扁头说，是的。

我说，那你还说什么废话，什么你爹临死附体，什么什么，不都是废话？

小扁头说，是废话，我当然不可能凭这个就去破案，但是我不能不想起这事情。

我想，小扁头说的是真话。

小扁头不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们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和自己的心跳往前走，我慢慢地把下乡来遇到的事情理了一理，我觉得越理越乱，一点头绪也没有，从那天走进陈皮家的喜酒席到现在，好像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是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有些什么样的联系，我却不知道，一切都是杂乱无章，一切都是迷迷糊糊，就像我明明看到太阳明晃晃光灿灿地挂在天上，但是我的感觉却四处灰蒙蒙的。我突然想到，这一切像是在梦中呀，我是不是在做梦呢。

我一时还无法确定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

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长这么复杂的梦。

我跟着小扁头到了乡里，天已经很晚。我到乡里招待所找了一个床铺，晚上我躺在招待所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失眠的时候从来不数123456，我就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这一个晚上我老是想着井底的那一双人脚。天亮的时候，小扁头来敲我的门，我说这么早什么事情？小扁头说，有眉目了。我一听连忙起来，跟着小扁头到乡派出所去，原来乡派出所接到一份外地拍来的电报，说是看到乡派出所发出去的认领无名尸的告示，很像他们那边的一个人，已经派人前往认领，根据电报时间看，赶来认领的人今天就能到了。我们在派出所守候他们。到了上午十点钟，果然来了人，一老一少，自我介绍是那边的乡派出所的，和小扁头同行。于是坐下来详细向他们介绍了井底那个人的特征，介绍完了，那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年老的站起来握着小扁头的手说，谢谢。小扁头和我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小扁头说，是他？那两个人同时说，是他。

接下来就是办一些必要的手续，这和我无关，当然，说到底这整个的事件也与我无关。

我看着小扁头向他们一一交待情况，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说，他的家属怎么不来？家属不来，你们能肯定吗？他们俩朝我看看，好像有点嫌我多嘴的意思，年少的一个说，我们能代表他的家属，他的情况我们都很熟悉。我说，那就好。

小扁头办好手续，安顿远方的同行休息吃饭，空闲间他对我说，你很不满意这样的结局是吧？

我被小扁头的话说得愣了一下，我为什么不满意这样的结局？我有什么理由不满意这样的结局？

我说，结局是一种自然现象。

小扁头一笑，说，但是你心里确实有些失望，是不是？

我失望吗？我努力地理一理自己的心绪，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失望，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结局太出人意料，不是奇异得出人意料，而是平淡得出人意料，我最后说了一句，你真的相信他们的认领？

小扁头又笑了一下，我觉得这笑大有含义在里面。

我觉得我没有理由再呆下去了，我在一个晚上坐上车子往回去，我下乡的时候也是找了一个夜晚，我回家仍然是晚上，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上车的时候看到了远方乡下派出所的两个人，他们空着手坐在车上，我说你们也走？他们说是的。我又说，事情办好了吧，这一趟很有收获吧？他们摇头说，没有办好，你们的派出所长太精，他看出我们是假的。我听了他们的话大吃一惊，我说，假的？谁是假的？你们是假的？你们不是派出所的？他们笑了，说我们是派出所的，但是我们来认领尸体是假的，在你们的井底下的人不是我们要的那个人。我看看他们的笑意，我说，你们来之前就知道不是他？他们说是的，我们来之前就知道不是他。我说，你们是存心来冒领的？他们说是的，我们存心来冒领。我说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冒领尸体做什么，做肥料呀？他们说，我们也是被案子逼得没有办法，你知道我们的工作每年都有指标的，破案率低了就是不行，我们现在手里有好几个失踪案破不了，上面盯着，下面逼着，家属把我们骂死了，有什么办法，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看到哪里有尸体，我们的眼睛都发亮，能认一个算一个。

我被他们的坦率所感动，我说，有这样的事情？

他们很正经地说，有。

我说，那这一次你们白跑了。

他们说，白跑这是常有的事情，其实我们这办法还是很管用的，我们跑过好几个地方都办成了，只是在你们这里碰上那小所长太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