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疼,吃不下东西,瘦,是心脏病。”芦花说。
“谁说是心脏病?”
“医生说的,到处的医生都这样说,检查过的。”风吹来,芦花又打了一个寒战,芦花说,“天真的要变了。”
“是这样。”男人点点头,说,“你可以往回走了,天要变了。”
“你”,芦花觉得不便直接问他的姓名,犹豫了一下,说,“你刚从乡卫生院来?”
男人点点头,说:“我请专家看病,专家是专看精神病的”,他注意到芦花惊愕的神态,笑了一下,说,“我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芦花也笑起来,芦花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寒冷的气候和冷寂的环境使芦花不能不调动起全部的情绪,风吹芦叶的沙沙声,从很远的湖荡边若隐若现地传来。
男人再一次用非常清晰的口齿说:“我是一个精神病人。”他说,“今天乡卫生院很热闹,乡里和四周的精神病患者都到了。”
芦花忍不住“哈”了一声,便紧闭了嘴唇,她怕笑声从嘴里毫无顾忌地冲出来,她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芦花实在忍俊不住,芦花把眼睛转向空旷阴郁的远方,她不能再看他的脸,看了他的脸,芦花觉得自己会忍不住笑起来,她忍了一会,觉得内脏憋得难受,便慢慢地说:“既然……那……我就回去了。”
男人也慢慢地说:“今天专家很忙,病人很多,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专家就走了。”男人继续注意着芦花的神态,男人狐疑地说,“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你不相信乡卫生院来的专家是精神科的专家。”
“我相信。”芦花说。
“那就是说”,男人脸上有一种恍悟的意思,他略有些遗憾,说:“我知道了,你不相信我是一个精神病人。”
芦花不能再和他议论这个话题,芦花现在渐渐地有些感觉,虽然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固执,因为他总是把话题放在精神病的问题上,使芦花隐隐约约地想到些什么,芦花小心翼翼地说:“你现在,要到哪里去?”
男人说:“往南边去。”
芦花指着她的来路,说:“我从这条路上回去。”芦花说着,踏上了来路。
“你决定回去了,你相信了我的话。”男人走在芦花身边,他的脸上像有一种感动的神色,他侧着脸看着芦花,说,“谁也不相信我的话,只有你,你是第一个。”
“有三呢,有三和你是战友,他也不相信你?”芦花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
“其实有三也不能算是我的战友。”男人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说,“有三就算是我的战友,但是他不一定理解我,精神病患者并不一定都是你们想像的那样,不一定非要手舞足蹈。”风越刮越大,男人几次停下脚步,抬头看看天,重又向前,追上芦花,说:“像是要下雪,不像下雨的样子,是要下雪。”
“可能的。”芦花说,“天晴了很长时间,很长时间没有雨水下来了。”
“如果下雪”,男人说,“就不怎么好出门了,我本来想出一趟远门,现在看起来,也许不行了。”
芦花不知道该沿着他的话题跟着他的思路往下走,问他打算到什么地方去,去做什么,还是不接他的茬,换一个话题和他说说。这时候,芦花看到了自己的村庄,家就在眼前了,“到了”,芦花说,如释重负,重复了一遍,“到了。”
男人停下来,朝村里看看,也许由于天气的关系,村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走动,家家户户紧闭着屋门,寻找野食的鸡和到处转悠的狗也都回家去了,男人不易觉察地叹息了一声,他向芦花道了别,说:“现在不认为我是坏人了吧?看到有三,给带个信,他知道我是谁。”
“好的”,芦花说,“我和有三说。”
“再说最后一句。”男人好像在拖延时间,男人说,“其实,我自己也是医生,人的一生,离不开医生。”男人对芦花挥挥手,“再见”,男人说,“再见。”他向另外一条路上走了,芦花站在村口,看着在大风中向前的古怪的男人,风将他的衣襟吹起一片,他的步伐坚定有力,芦花心里有些茫然,也有些纷乱,理不出头绪来。
芦花推开院门,看见那只孤独瘦弱的老狗正独个儿站在院子里,见到芦花,狗依然如故,不动声色地将悠长的目光投到芦花脸上,芦花忍不住抚摸它的头,芦花说:“你真的到我家来了。”
狗跟着芦花向前走了两步,看芦花快进屋,狗停下来,婆婆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开了房门,看到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