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安乍然听闻如此噩耗,一时间如遭雷击,直接呆愣在了当场,半晌也没能做出任何反应,来的这些警察也十分能理解高长安现在的反应,毕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家中连遭剧变,现下更是和母亲阴阳两隔,难以承受也是在情理之中。
接下来的时间,高长安如木偶般,浑浑噩噩地随着来人的指令动作,穿好衣服,拿好家门钥匙,跟着警察到了医院的太平间,看着一个个迎面而来的,口中公式化地安慰着他的人,眼神深处却包含着或默然,或怜悯的神情,但在高长安此时的眼里,却具都是面目模糊,他只是直愣愣地注视着前方的虚无,对外界的所有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直到高长安随着人来到了泛着阴冷气息的太平间,木愣愣地看着身旁的警察将覆盖尸体的白布掀起,映入眼帘的是早已经摔得血肉模糊,难辨面目的母亲,高长安才终于好似回过神来一般,颤抖着双手,哀叫了一声“妈”,随即便腿软地跌跪在地上,面上是一片冰凉的水渍,泪水早已无知无觉地滚滚而下。
因着高父高母两边的亲人都不在H市,警局自然也要联络他们,毕竟高长安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高母的后事无论如何也需要有大人出面才行,虽然两边家里的亲戚都承诺会想办法尽快赶往H市,以便处理后续之事,但人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到的,故而当高长安被人送回家中时,迎接他的只有一室的清冷凄凉。
高长安几乎是不吃不喝地在家中呆坐了两日,这才迎来了从S市赶来的舅舅和舅妈,还有从B市过来的小叔小婶。
高长安乍一见到亲人,还来不及宣泄这段时日积压在心底的种种情绪,便被迎面而来的一顿指责弄得愣在了原地。
原本面目可亲的亲人突然换了一副面孔,什么不懂事啊,胡乱惹是生非啊,什么小小年纪心思深沉啊,劈头盖脸地砸向高长安,令他刚刚生出些期许的心,顿时沉入了无底的寒潭,再没了应对的心思,只是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两家人也没有顾虑高长安情绪的心思,一顿发泄过后,因着都是请了假过来的,只想着快点处理好后续之事,而后便是互相推诿日后如何安置高长安生活的问题。
高长安已经无心再关注两方是如何像踢皮球一般,不停地推卸照顾自己的责任,他直觉自己像个无根的浮萍,即将被暗无天日的未来吞噬,再不见一丝希望。
高家终于又大人出面主持,故而高母的后事办的颇为顺利,但也因着过于仓促而显得十分简陋,高母一生自诩人缘极佳,交友无数,但离开之时却是格外凄凉,甚至没有人是真心来送她一程,出现在殡仪馆的多是想要继续试探,看看能不能从高家亲戚身上寻到些好处的人。
高母的丧葬费被舅舅小叔两家花销一空,甚至没有多余的钱安置高母的骨灰,高长安人微言轻,也没心思细究些什么,他捧着装了高母骨灰的骨灰盒,孤零零地站在殡仪馆大门口的路边,看着声称要尽快回去工作,急匆匆离开的亲人的背影,高长安只觉得世间已再无他的容身之处。
高长安形单影只地捧着母亲的骨灰,迷茫地沿着不知名的道路,漫无目的地行走,从烈日当头,到晚霞满天,直至黑暗吞没了城市,归家人点亮的一盏盏灯火亮起,但里面却没有一盏是属于高长安的。
高长安脑子昏昏沉沉的,他只是机械地挪动着脚步,不知不觉间,好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走到了江边。
看着隐于黑暗中,那横贯江面,气势磅礴,刚落成没几年的跨江铁路桥,桥上列车隆隆,高长安心中陡然爆发出了一股报复的欲望,阴暗的情绪侵蚀着他的内心,他阴暗地想着,如果自己在这里卧轨,必然可以给铁路部门带来不小的麻烦,他们所有人对自家的遭遇视而不见,抓了自己的父亲,逼死了自己的母亲,他要复仇,这是最好的办法。
高长安越想便越觉得这是个极好的办法,他如魔怔了一般,真的便脚步虚浮地向着桥下而去。
待到高长安越走越近,桥墩处,一点昏黄的光亮,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好似吸引飞蛾的烛火,让高长安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转向了桥墩旁那座已经显现出些许轮廓的小木屋。
好似知道有客人登门,小屋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打开,一个隐在光影交汇处的身影出现在高长安的眼前。
也不知是光线昏暗的关系,还是别的什么,高长安发现自己竟看不清那人的身形相貌,他用力地眨了眨眼,那道身影仍是如被虚无笼罩,让人难以分辨清楚。
还不待高长安开口说什么,一道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