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
自从我们搬进这三进的庭院以来,每年都要在中秋过后将内庭打扫整修一番,娘亲匠心独具,四年来,虽未曾大肆翻修,这原先看着颇为破败的小院子居然也模样大变,很有几分气质。
因为完工之后很有成就感,所以我也很乐意做这样的活儿,娘亲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正往手上缠布,准备把地里的断砖碎石拣一拣,原在前面店里的香紫突然跑了回来,说是前面来了客人,要娘亲过去看看。
我见有热闹可凑,立刻开始解手上的布条,却被娘亲一句话制止,气哼哼地继续自己的劳动:“你好生在这呆着,今日完不了工可不给饭吃!”
娘亲和香紫走了之后,院子里便剩了我一个,静悄悄的,没趣得很。我一边捡烂石头,一边在心里盘算,今天一定得找个机会去找涂虹一,跟他好好说说,我一个人生气也就气了,好歹我是个女的,他一个大男人还这样小心眼,也太不应该了吧。再说了,他有什么好气的?我好不容易遇见昔日的朋友,这样难得,他不替我高兴,反倒生气?他是不是不想让我交朋友了?想让我变成光杆司令?
这,这,这,这人也太坏了!大坏蛋!死变态!小气鬼!毒巫娘!臭大姐!
我气得拿砖头往土里砸,想象那土地是涂虹一的脸,于是更加使劲。一不留神,砸了自己的手。
我“哎哟”一声,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忙开始解手上缠的布条,却不知怎么越缠越紧,怎么都解不开,左右又没人帮我,只好往前面去找别人。
抵着店铺的后堂角门,便听见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那笑声,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吓死人后不回魂。我以前听涂虹一说起过,这街上笑声撼人者有三,一位是成氏神婆,一位是郑氏媒婆,还有一位是新晋的街西头张家包子铺的老板娘。
今日造访本店的,应该就是三位中的某一位吧。
我正乱七八糟地想,后堂那位结束了一阵荡气回肠的大笑,继续气定神闲道:“要我说,沈夫人家的这位小姐,生的模样可真是好,正像戏文里唱的那芙蓉仙子,美得像是周身绕着仙气似的,光是远远地看着,就叫人心神荡漾了……”
这老婆子在说什么?听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周身绕着仙气?那不是庙里的神像么?想吓死人呀!
“所以呢,那日在街上远远地见了姑娘一面,便叫这位程文瀚程公子再也忘不掉了,没两日便巴巴地托了我来说合,这位程公子家世倒也殷实,家有良田百倾,祖父曾中过举人,配您家倒是也算是能配得上的。”
原来是说媒来的。那便定是郑氏大媒人了。这老婆子,只要给钱,她才不管什么门当户对呢,让她给钟馗和王母娘娘牵线搭桥她都愿意。这些年,没见她说过多少良媒,给老太爷找小妾,瘌痢头丑八怪少爷找娇妻之类缺德冒烟的事倒是做了不少,那些姑娘家大多都家境不好,男方丢些银钱便将人强拉走,跟抢人并无二致。
我向来看不惯这号人,平日是逮不住她把柄,今日倒叫她送上门来,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她!也叫她尝尝我这“芙蓉仙子”的厉害!
打定主意,便装作一头撞进后堂去了,苦着一张脸把砸伤的手指头举给娘亲看。
一屋子的人都被我唬了一跳,娘亲帮我解开缠着的布条,帮我看了看,道:“不打紧,不打紧,破了一点皮,叫巧哥儿找点药给你敷上吧。”
我喏喏应了,似是天真地问:“娘亲,这二位是来买布的?怎的不去前面店里?”
那花里胡哨的郑媒婆见了我便眉开眼笑,不等娘亲开口便抢着答道:“鹭鸶小姐,老身是后面街上的郑媒人,适才与你娘亲正说到你年华正好,有位郎君痴心爱慕,特特求了老身来,老身觉得你二人年貌相当,若是成了,定是一段佳话,思忖良久,才应下了程家少爷的请求,舍了一张老脸,来问姑娘意下若何?”
我偷眼瞄了瞄旁边的那位程公子,妈呀!长得像只马猴子,正咧着嘴冲我傻笑。吓得我一激灵,心上怒火又盛了三分。这老婆子,真会睁着眼说瞎话。
姑娘我可不会跟你客气的。我微微笑了:“婆婆您可是要听我的真心话?”
“那是自然,这亲事实乃人生大事,怎可含糊?”
“那,小女便说了?若是哪里唐突冒犯了,还请婆婆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许是觉得我和颜悦色,郑媒人喜得都没眼了,一个劲儿地点头。
我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清清嗓子道:“这门亲事,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