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和永恒的问题,陈豫的心竟能在沮丧和纷乱中重归宁静。dykanshu.com
难得的宁静。
12月12日反出家门之后,陈豫还是第一次找到这种宁静。
不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那种感觉,更像是淡薄一切之后的空洞。
能忘记吗?
绝对不能。
因为他是多么的爱她。
这一点陈豫在12日这个第一个通宵未眠的夜晚已经明白。
那一晚,雨是从子时开始下的,然后再也没有停过,直到那年最后一天的黄昏。
那个黄昏,为了躲雨,为了躲避病房医护人员和家属的喧闹,也为了躲避无法忍受的病人们断断续续的痛苦的**,陈豫和郑芷蕙在医院外面的天桥下最后一次谈论他们之间的爱情。真正的谈论只有最后几分钟,绝大多数的时间都耗费在无言的沉默中。两人在天桥下来回地走,没有身体上的接触,没有言语的交流,如同两具不会讲话的木偶。也许谁也不愿意打破这种沉默的氛围,似乎知道话语就像杀手的利剑,一旦出鞘,势必见血。
“雨停了。”陈豫首先打破无言的局面。
郑芷蕙微微扭头看了一眼天桥外面的天空,没有作声。
过了半晌,郑芷蕙开口了,“你昨天到底跟我妈说了什么,能把她气得住进医院。”
陈豫尤其讨厌这种质问的语气,但他真不愿意再发生口角之争,他真的厌倦了这种没有意义的争吵。
“我什么也没有说。”
“那我妈怎么会这样?”
陈豫叹了口气,道:“何必还说这些。你应该早就知道你妈是装病吧,不然你也不会下班才从温江赶过来。”
郑芷蕙语塞。
“你知道我向来吃软不吃硬,一般情况是不可能去和你妈妈聊我们之间的事情的。昨天我喝多了,才给你妈妈打了个电话,想找她谈谈。不过说实话,除了见面时称呼她一声妈妈到走时说再见阿姨,我其它的话一句也没有说过。”
“那你在做什么?”
“我一直在听你妈数落我的不是,直到她说到论事业成就,我不如你表妹夫,论讨好女人、温柔体贴,我不如你发小的老公,论孝敬父母,我不如你弟,他还给老丈母娘洗脚。我虽然做不到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但自认为也没你妈妈说的那般不堪,所以觉得没有必要继续听下去,告辞出门。”
“我妈都那样了,你还说这些。”
“其实我觉得你妈说的有道理,说得很透彻。我也知道她是伤心才那样说的,她是真心希望我们能幸福地在一起。”
陈豫停了停,问:“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愿意这就是结果。”陈豫有点哽咽,但他不想示弱。于是他连忙收拾住情绪,把先前想好的话慢条斯理地说出来,“但是,我想我再也无法接受和你妈妈除了亲情外的其它联系,如果我们还要在一起,我希望我们能斩断她过去的帮助,斩断她对我们生活的干扰,我们离开这个房子,带着妞妞和加加,到温江去,重新开始,好吗?”
陈豫去搂她的肩膀,她往旁边闪开陈豫的手,道:“这件事情我要问问我妈。”
相爱的两人谈相爱的事,她竟然要咨询她妈。陈豫想笑。
过去她会毫不犹豫地跟着陈豫的。陈豫突然觉得很悲哀。
“哎,看来我们真的是走到头了。再考虑一会儿吧,我把你送到医院门口,要是你决定跟着我,我们牵着手进去把想法告诉你父母;如果你无法决定,我就把你送到那里,我们就真的后会无期了。”
那是陈豫一生走过的最艰难的一段距离。
12日那天,他带着怒气夺门而去。第二天,郑妈妈告诉他,郑芷蕙在他关门之后打电话给她,哭着说陈豫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心爱的女儿为谁如此伤心过,她是多么的爱他,只是她不会表达。
这刺中了陈豫心中最脆弱的部分。理直气壮的离开变成抛弃至爱的愧疚,和发生搬家风波时的感觉一样,他恨不得屈下双膝,重新回到郑芷蕙的身边,和她相拥而泣,和她互诉衷肠,和她冰释前嫌,和她恩爱如初,和她白头偕老。但是,正因为上次示弱以后的被动局面,才让他一直等到昨天喝醉酒才放下尊严去找郑妈妈谈。
也许他的傲气激怒了这对母女,本意是畅所欲言,一笑泯恩仇的谈话变成对他无情的批判。失望之余,陈豫淡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