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李知涯在城西化人场一边在香炉前烧纸,一边自言自语:“你我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愿你下辈子吃饱穿暖,不被人欺,不被人骗,疯和尚啊疯和尚,也不知道你真名叫啥,本来就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你还连个名字都没有,是不是感觉亏大了,没事,下辈子取个响亮点的名字补回来。”
回到家中,李知涯一声不响的烧水,洗澡,然后换了身干净衣服,躺在他定制的摇椅上,一摇一摇的。黑子跳了上来,李知涯身子往边上挪了挪,让它躺在自己边上。
移过来的香樟长得蛮好,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一人一猫就这么躺着。
“我说~”
“规矩要懂。”
“。。。。。。。叮,疯和尚算你朋友吗?”
“关你屁事。”
“这个案子最后会怎样?”
“关我屁事”
“。。。。。。。。。。”
摇椅摇啊摇,摇啊摇,黑子枕着李知涯右边的胳膊,李知涯右手摸着黑子的肚皮,左手拿着把蒲扇轻轻摇着。
“黄员外打得一手好算盘,知道尤二和女儿相好,偏偏不同意,就是要让女儿嫁给钱秀才,为什么,他知道钱秀才性子懦弱,家里也没什么人,女儿性子又偏激,肯定会动手,成功了,皆大欢喜,然后慢慢从女儿手里把钱秀才这点家当赚过去,我让稳婆看过,钱黄氏的确有了身孕。”
“事情败露了,也好,他可以让钱黄氏说这个孩子是钱秀才的,等孩子生下来,他就是外公,可以名正言顺的帮孩子掌管家产。尤二也是糊涂蛋,好赌,却不知道是黄员外在设局赢他钱,等尤二陷进去,脱不了身的时候,钱秀才就必死了,黄员外这手布局,进退自如,妙啊妙啊”
“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我觉得自己就像被抛弃一样,上辈子也被人抛弃,这辈子也被人抛弃,唯一不同的是这辈子还有份铁饭碗,后来遇到疯和尚,看他可怜,就给他一点钱让他买吃的,他就给我鞠躬,我不带任何目的的给他钱,他很真诚的感谢我,这样多好,他让我感觉到这个世界还有一点温度,人活着还有一点意义。”
“有时候支撑你活下去的不是什么伟大的事业,崇高的理想,可能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东西。”
“疯和尚不贪,每次只要几文钱,能让他吃饱就行,吃饱了,他就和我说话,给我看头上的戒疤,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把我当朋友,不是我李知涯有多厉害,而是我愿意把他当人看,后来我知道不是他需要我,是我需要他。”
“人心里那把火,其实只要一点点就够了,让我们知道善良是什么,知道良心是什么,这点火要是都没了,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也想过把他接来,但接来他就不是疯和尚了。他是一个人啊,一个人,两辈子加起来,我是第一次遇到一个熟悉的人就这么枉死在你眼前,没有理由,就是因为有人想让他死,他就得死,凭什么呀凭什么?”
“我昨天,今天一直在劝自己,算啦,世上哪有什么公道,总有无能为力时,每个人都这么劝自己,劝自己,劝自己不再去想。”
“我昨天晚上醒来,我的良心说,疯和尚死的冤,刚才我摸着黑子的肚子,黑子告诉我,疯和尚死得冤,是啊,他就算是只蝼蚁,被人踩死了,也要有人说句对不起吧,钱秀才死了,尤二和钱黄氏临刑前总会对他有点愧疚,但疯和尚死了,谁会对他有愧疚呢,谁和他说一声对不起呢?”
“世上只有两种颜色,黑,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纵使千般理由,错了就是错了,世人总说情有可原,不要偏激,但寻个对错就是偏激吗?无非是自己给自己找个犯错的理由罢了,不然今天我说你错了,下次你就要说我错了,今天我不脱你裤衩子,明天你也不要来脱我裤衩子。”
“老虎吃了你家一只鸡,你会说老虎饿了,情有可原,猫吃了你家一只鸡,你还会说情有可原?你早打死它了,只不过欺软怕硬罢了。都说难得糊涂,难得你妈的糊涂哦,人啊,都是越活越回去了。”
“终是意难平啊”
李知涯边扇着扇子,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小白第一感觉到人类世界的复杂超出她的想象,或许这就是总系统让她观察的目的吧。
此案经仁和县审理,临安府判案,又经刑部复核,大理寺查验,半月后回复仁和县,判尤二斩,钱黄氏因有身孕,等生产后,斩,遇赦不赦。孩子交黄员外抚养,所涉钱秀才家产,暂由黄员外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