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微微一笑，说她对礼教不屑一顾倒也不必，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只是不会奉其为圭臬罢了。

然而她不得不承认封建礼教是服务于上层统治者的。

谢凌出身权贵，照理说是它的既得利益者，可是他的语气却没有半分维护它的意思。

然而他的言行举止，又无一不在这方寸之中。

他身上有着出自贵族的高雅自持，也有着寻常士大夫的死板和固执。

谢凌是个极其矛盾的人。

沈卿卿如是想。

她不想跟他讨论这种问题，容易引火上身。

便岔开话题问:“大人说今日要为我答疑解惑，不知指的是什么？”

谢凌:“皇后出自辛氏大族，她今日宣你入宫，是看准了你与贵妃之间的微妙关系。”

沈卿卿心中也对此疑惑不解，沈棠嫁进侯府时，韩锦娴早已出嫁，二人并无交际，更遑论有什么过节。

“为何？我……从没见过贵妃。”

谢凌见她蹙着烟眉，微微移开目光:“宫里人做事，只看重利益。

“贵妃身后所依，不过韩将军，当然，现在还有夏家。夏喆此人素以敛财著称，他初到苏江府，就命盐商们捐输。

“你父兄不愿捐这一百万两，又总领盐务，自然就成了夏喆和贵妃的眼中钉，她当然不会救你。

“且贵妃已经授意夏喆，不再给你父兄颁发盐引，你父兄若想继续在江淮立足，便只能走上贩私盐的道路。

“这可是大罪。”

沈卿卿闻言身子狠狠一震，立住脚步，微微喘气，思索着谢凌话中的深意。

谢凌深邃的眼神在她的一双清亮的眸子间逡巡:“我是想提醒你，早作安排。”

“怎么安排？”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她心烦意乱地转身欲走，却被谢凌出手捏住了手腕。

沈卿卿登时惊惶失色，手腕上传来陌生的温度，谢凌冷酷的双眼锁住她:“与我合作，我会保住沈家。”

“荒唐！”

沈卿卿自问还没有蠢到会拖着整个沈家去投靠谢凌，并参与后宫争斗。

她眼中氤氲着抗拒与恐惧，挣扎了两下，发现挣脱不开，便吼道:“你所说的合作，不过就是要我做你的提线木偶，做你手中的剑罢了！”

谢凌被她的抵触激起了深埋心底的狠戾，他眼里跳动着炽盛的火苗:“朝堂争斗，你死我活，你难道想任人宰割吗？”

沈卿卿心中的防线差点被击破，谢凌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弱势所在。

她的身份和力量在巨大的皇权之下，何其微渺。

即便自己从现代而来，在这层层壁垒的高墙里，她并不具备任何优势。

可是沈棠因谢凌对周雨柠的利用而死，她实不想与虎谋皮，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放开我。”

沈卿卿拼命压下心中的恐惧，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谢凌闭目呼气，脸上的隐忍克制让他如雪的面容多了几分青色。

良久，他放开了她。

沈卿卿后退几步，两手交叠，行礼道:“今日多谢大人提醒，告辞。”

话毕，她再也不敢看他，惊魂未定地匆匆离去。

谢凌在她背后缓缓握紧了袖中的拳头。

……

沈卿卿回去后便准备去信到江淮，信刚交到与沈家世代交好的蔺伯伯手中，对方就跟她讲明了江淮那边的情况，与谢凌所说，如出一辙。

“姑娘，戌时去正春堂宗祠迎祖先。”

除夕到了，红缨和绿芜都穿着玫红色的比甲，腰上也系上了红绸。

沈卿卿按着眉心，懒懒地应了一声，从美人榻上直起身体。

她正在沉思之际，红缨和绿芜在一旁小声嘀咕着什么。

“怎么了？”

“向妈妈来禀说，将军……不和姑娘同去了。”

沈卿卿应了声，韩峥自那日之后就再没来过棠梨院，平日里也见不到人。

“贵妃马上要回府省亲了，大夫人正在整修宁园。你们去我私库里支一万两出来，往宁园添一些贵重布置。”

红缨小脸瞬间皱成一团，她不忿道:“姑娘干嘛这么好心？贵妃娘娘也不见得对咱们有多好。”

绿芜也站着不想动:“姑娘……咱们犯不着去讨好她的。”

“你只管去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