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宅
“小爷,今日初小姐去了醉月楼不远处的学堂,被学堂里的一个名叫萧上的老师辱骂了。”
“啪!”
精致的茶杯被骨节分明的手揽在桌上,滚烫的茶水猝不及防的洒了出来,沾湿了金许扬的衣袖。他面色阴沉,眼底翻滚着汹涌的浪潮。
“骂什么?”
白穆的脸色却一点没变,依旧平静如水。他常年待在金许扬的身边,漠然的性子也是如出一辙。
“风流、 下作。”
“咔”
又是一声碎裂响,茶杯被金许扬握在手中,竟生生碎成了几块。滚烫的茶水烫红了金许扬白皙光洁的皮肤,碎片扎进去,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淌出来。他却像一点不觉得疼痛一般,幽幽开口。
“下面的弟兄们正缺女人。”
“带过去,随他们享乐。”
“也算是我的馈赠。”
金许扬嘴唇薄而有型,却是凉薄的那种,呈一条直线,满目冰霜。
“没了?”
白穆顿了一顿,才往下说。
“初小姐从学堂出来,救了个男孩......”
“左肩被酒瓶砸中,受了伤。”
卷积的雨云瞬间爆发开来。倾盆的暴雨不留余地的打在眼底,浓郁的寒气滚滚而来。金许扬猛地抬了眼,一点阴冷衬着满目富丽堂皇,扩散开来。如此大的一方天地,如此精致的装潢,遥遥望去只有两个人,空荡荡。
“谁让她受的伤。”
“那男孩的父亲,已经被萧少尉抓进了局子。”
金许扬站起身来,看向窗外阳光明媚的天空,皱紧了眉。
刺眼。
嘴角不动声色的咧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字字句句都染上了肃杀之气。
“萧少尉,她还惹得上这号人物........”
“那男人,保释出来,砍了左臂,砸十个酒瓶,让他把碎片吃下去。”
“那男孩......”
“有威胁吗?”
白穆答道:“普通的穷小子,没有威胁。”
“那就暂且别管他。”
金许扬望着天边深处,雾蒙蒙一片,底下深山,雪铺在尖端,百皑皑。
他想起过去那些个日日夜夜。
他想起十三岁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
那个唯一信他的人。
如今他早已脱离了那个卑劣的十三岁,成为一个可以迎风往暴乱处走的成年人。可十三岁点在心尖的那颗朱砂痣.......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金许扬是狠辣二字的代言人,是血泊里站起来的一条狼犬,却又抓着那些深刻的回忆不放手。三年前回南京城是他执意,十年一梦却是痴心妄想。
金许扬……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染上杀戮的眼珠。
她还会回过头看你一眼吗。
会吗?
他站在大开的窗户前,看见窗边勾勒着最耀眼的金光,用的是最上等的材质。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成为了这个南京人人望而生畏的人。他这才觉得有些冷,风刮着他如墨眼瞳,涩的慌。
已经入冬。
他终究还是关上了窗户。
当初弦醒来时,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耳边有哗哗水声,像是在盆子里拧着帕子。转过头,她发现左肩已经被完美的包扎起来,托盘中尽是细碎的玻璃渣,镊子上沾着干涸的血迹。
男孩坐在不远处,搅着水里的沾着血的帕子。他感觉到初弦的视线这才抬起眼来,好似一株枯木,逢了甘霖。
“蠢货。”
他看上去年纪与初弦差不了多少,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初弦,你没必要救我。”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外面的老太婆说的。”
初弦扭过头,再次看向天花板,突然长叹了口气,好似终于放松下来,四肢统统懈怠。
“你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压得很低。
“季轻舟。”
“季轻舟.......季轻舟,你留下来吧。”
他身体一颤,用一双狭长的眼盯住初弦的脸,像是试图从其中找出开玩笑的痕迹。可初弦只是睁睁望着洁白的天花板,望着红木制的房梁,嗓音很平静。
“不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