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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梦,五彩缤纷,又一梦,苍白如霜

的花籽。花籽沾染在苍白的油纸上,如同虱子爬上了羊脂玉。

鹦鹉架悬挂在廊下,早已死去的鹦鹉,尖利的鸟喙钉在横档上。鸟喙后只连着一层看不清颜色的皮,在半空像无头的女鬼飘来荡去,找寻可以附身的新鲜艳骨。它的躯体也许是风干了,也许被吃了,也许落在地上,腐化成泥了。

长窗上的纱被骄阳炙烤得泛黄,暖暖手指碰了一下,雪花般纷纷扬扬。她们在想,到底是什么人,会住在这样一个恐怖寂寞无声的别院里。

一阵风刮过,厅堂里很冷,隐约听见很轻的滴水声。滴答滴答。

主家,我们进来了。暖暖喊着,回声很大,也更冷了。

肃玉搜寻着厅堂内可以栖身的地方。

地上铺了青砖,缝隙间有几株白色野花,瘦小的身子从地底探出。枯萎的花瓣和新生的花瓣毗邻,新生的白色和正在腐烂的褐色,新旧杂陈,像个骷髅,画了半张脸的戏妆,却不愿意画另一半--它等的人来了,或者它等的人永远都不会来了,何必耗力气去画另一半。

纠缠不能离分的巨大花藤从屋顶倾泄而下,如死去的巨蟒,盘在一侧。花藤上残着一些艳丽的白色,那不是逢春新开的花,是一支一支步摇。步摇生了锈,铁锈,铜锈,蝴蝶,牡丹,芍药,紫藤,玫瑰的花样子还在簪子上,但早已开始变形,像巨蟒生出了毒疮。步摇上的宝石,珍珠,零零散散嵌进花藤里,它们本来就不属于这花藤,自然长不出真正的花。可又挣脱不出来,于是颜色便黯淡了。

一架屏风贴在地上,屏风上绣着的舞乐一半身子在弹琵琶,一半身子随着倒塌的架子,散成了金色,银色,翡翠色,玛瑙色的丝线。这些丝线在地上拖得很长,从屏风这里匍匐到墙角,然后凌乱得堆积在一起。很像有人醉酒撞到了屏风,刮到了丝线,便任性得带着丝线在这里玩耍。

华丽的几案蒙了灰,画卷随意得散落在几案上,露出的画卷上,看不清字迹,图画,但原本他们应该是耗尽心血的画作,否则也不会用白玉为轴。白玉轴上匍匐了一只蝴蝶,方寸大小,暖暖兴奋得喊着,公子,那有只蝴蝶。

待及得近前,蝴蝶依旧一动不动,冰凉得不像世间的生灵--那是一只雕刻上去的蝴蝶,金玉而作。但这却是整间屋子,唯一有些灵动的色彩。其他都早已苍白,褐红,发黄了,也许不久的将来,这些色彩也会成灰,待这些色彩成了灰,这屋子也就化作尘土了。

主家,我们有些干粮,您要吃吗。暖暖说着,扬了扬手上的锦袋。

沉默了很久,几案突然抖动了一下,暖暖吓了一跳,一个声音却道,别怕。

肃玉听出这个声音和刚才问“是谁”的是同一个--果然,几案下一个物件动了一下。那里有一条同样青色的锦被,但因为和地上青石一样的颜色,屋子里光线昏暗,她们刚才没看清。如果这个锦被下的人,不动,或者她们没有来到这个几案前,再没人回答她们,肃玉和暖暖便会推开后窗,直接走了。

肃玉掀开了锦被---这个人伤得很重很重,伤他的人,却故意给他留了一口气,让他在此苟延残喘。手段毒辣,心机叵测。

当肃玉,暖暖和这个人面对面时,那个人突然睁开了泛白的双眼。

阴森森,空洞洞,暖暖吓得握紧了肃玉的手。

别怕,他突然又说了一声。

他头发很长,全藏在锦被里,胡子也很长,脸色泛黄。如若不是不是他方才出声,如若不是他动了下双眼,她们便会以为,那是一具尸体。---他太瘦了,那件黑色的衣衫--也许那衣衫不是黑色的,只是长久没有清洗,变成了黑色。他身上的味道其实和腐尸的味道没什么两样。只是腐尸比他还要幸运,至少腐尸可以一了百了,剩下的全是活人的眼色。可他被折磨得太久了。

他好像是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问道,你们是谁?

暖暖看了肃玉一眼,道,我叫任旭,这位是我家公子。

肃玉施礼道,在下姓肃。

他痛苦得点了点头,示意暖暖和肃玉可以坐下,可他突然又苦笑了一下,这个屋子,哪里还有坐的地方。

暖暖解下罩衫,和肃玉坐在罩衫上。

我这连个茶水都没有,两位公子莫见怪。

他笑得更为窘迫。但这笑声里,肃玉明白,他知道这来的人其实是两个姑娘。

暖暖忙道,别,我家公子是公子,我,不过是个小,她看了肃玉一眼,肃玉朝她偷笑,她忙改口道,我是个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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