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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梦,五彩缤纷,又一梦,苍白如霜

他道,来者皆是客。窘迫中稍稍有些淡定了。

肃玉问道,是谁伤了你,

他摇头。

是不愿说,还是不必说,肃玉和暖暖却更为好奇了。

你叫什么,

他道,我叫离沧。

江湖从无离沧。但一个高手,是不会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普通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在这里遇见一个高手,而且,那个高手还出手了,还故意只给他留了一口气。这绝不是误伤,误伤不可能伤及那么多地方。因为他绝不是一个地方受伤。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也是一个高手,而且,他是一个让那个伤他的人忌惮的人。

那你在这里多久了,肃玉问道。

很久了,离沧回答。但他是不想告诉别人,他在这里究竟几年几月几日了,也许是真的记不清,也许是不愿意去想,一切只有一个既清晰又模糊的“很久了”。

离沧似乎双腿也有伤,站不起来,否则谁会屈膝蜷缩在几案下。--因为除了几案下,其他地方都积了灰,很厚的一层灰。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这些时日。肃玉问

离沧指了指几案夹层,这个夹层里有些干粮,我勉强饿不死。他说到死的时候,神色平淡,竟然生出些向往来。

公子,我去看看这位离沧大哥。暖暖向前,从行囊中掏出几颗补血补气的药丸,递了过去,我只有这个,吃一些,就好了。

离沧双眼眨了几下,道,不必浪费了,我本来就好不了。暖暖伸手点住他喉间穴位,将药丸弹入他口中,看他咽下了,这才道,我这个人,也不想别人就那么死在我眼前。离沧双肩抖了一下,几案竟然被他顶到了一侧,立时散了架。约莫是糕饼的碎屑,白雪般洒了一地。几个黑点在散开的木架里飞速冲了出来,四处逃窜,--那是受了惊吓的老鼠。所以离沧说的所谓干粮,是这些老鼠藏在这里的,他头顶就是老鼠洞。

我一直睡着,竟然不知道这几案也坏了。他欠了欠身子,站不起来,只好坐在那青色的被子上。

你是长屿岛的人,肃玉看到他衣衫的纹样,和那晚围攻行舟的那些人,是一样的。

你怎么知道?他本来想掩饰的,可他知道,掩饰不了。

这是长屿岛的纹样。肃玉指了指他的衣衫下摆。虽然已变得全黑了,可刺绣凸起的纹样,却无法被掩饰。

我曾经偶然遇见你的同门。肃玉道。他们在刺杀一个叫行舟的人。

离沧迷雾一样的眼神,突然透出一道光。被子在他手心里松了下,又被握紧。他这松开又握紧的动作很快,他是不想让人觉察到他内心细微不同的变化。他以前可是握着长屿笛的,现在,他连握着被子的一角,都要小心翼翼。

您这是握着长屿笛的手法,您是长屿先生?肃玉道。

长屿先生,仙人之姿。

我现在连自己的命运都握不住。离沧的声音很苍凉,扫过这一屋的尘灰。

长屿先生也罢,离沧也罢,总归都是要死的,以什么身份死的,有区别吗?黄土下,谁知道葬了谁?我的白骨和别人的白骨纠缠在一起,老天爷也不知道活着时白骨上依附了怎样的容貌。他是真的看透了,该抛的都抛了。

暖暖道,公子,我们帮帮他吧,至少找个干净些的落脚地。不如,我去山下的集镇上雇个人,把这屋子好好收拾一番,这样,离沧大哥也好过舒心的日子。

肃玉点点头。

离沧却道,不必了,我这样一个人也挺好。他的整个手臂从被中伸出,但他的右手却已扭曲变形了,像一张老弓。

你的手。暖暖惊讶得说不出话。这样的变形,经历了如何惨烈的一场恶斗。

从这里到这里,离沧的手臂已不能灵活得动,微微颤颤得从屋子的这头指向那头。但他的手指却是弯曲得不能伸直,只有指尖的一点关节能握住锦被的一角。

是谁伤的你?肃玉再次问道。但肃玉的语气告诉离沧,她已猜的差不都了。

我自己。离沧淡淡得吐出这三个字。

肃玉以为他说的是行舟,可他清清楚楚,说得是他自己。

暖暖却道,公子,我就说行舟不简单。

不,他很简单。他就是太简单了,才沦落成那样。离沧苦笑了一下,你们两个姑娘,终究太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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