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星月不知眼前事
肃玉和暖暖看着张贤睡在泥下。日光是羞涩的姑娘,在林木间悄悄穿过,亲吻在他的脸上。好像一副画,最后不知收起笔在何处,于是悬在画上,等着那场邂逅。
暖暖斫了院子里的花藤,编成方形的墓碑。碑上的字,是肃玉刻上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张贤两个字。张贤终于能忘记恩仇了。肃玉握着长屿笛,接着,便是去星月楼,把长屿笛交给长宁,完成他的夙愿。
“我们不去长屿岛了吗?”
“长屿先生都见过了,去不去长屿岛不重要了。”
“可那些刺杀行舟先生的人?”
“他们如果是长屿岛的人,为什么要杀行舟?我来的时候,确实一团迷茫。离沧大哥说得明确了,长屿岛没有杀行舟的必要,准确说,是他们没有杀行舟的能力了。他们也有可能是灵山教的,若是灵山教杀人,怎么会失败?”
“会不会是行舟身上藏了赵噬泪前辈的武功秘籍,心法。有人抢夺?穿上长屿岛的衣服,把我们先引过来。”暖暖猜来猜去。
“不,他们是冲我们来的。”肃玉透过枝叶的空隙,望着碧空:“他们以为只要杀了我,千岩庄就被孤立了。他们想不到的是,长孙家是否与千岩庄结亲,爹爹都会护寻雪周全。”
“那他们是谁?”
“武夷门。”
暖暖值指了指东南武夷门的方位:“他们在江南,还是那么鲁莽。武夷山的佛都渡化不了他们。”
“佛如何能渡恶人?佛若是能渡恶人,武学便不复存在了。”肃玉点点暖暖额头,“这里和星月楼,还有十天水路。”
两人手牵手行在山间。
腐气隐隐。
暖暖长剑挺出,挡在肃玉身前。肃玉道,我哪里是这般较弱,真要你来保护。你别把我跟丢了就好了。
啊,我还没资格保护你。暖暖心中很是失落,但长剑紧握。
肃玉道,你才多大年纪,我比你大了整整五岁,我难道真叫你个小丫头拼命啊。我这虚长的五岁,武功都白练了。她给暖暖的手心呵了呵气,这是死人的气息,你小心些。跟着我。
肃玉不容暖暖分说,走到暖暖前面。
腐败的气息越来越浓,熏得两人睁不开眼。
肃玉姐姐,那是个人。暖暖指了指。
草堆里的尸体,已腐烂不堪,长满红色的疤痕,山蚊乱飞。双腿已不见了,只在稍远处留着几段残肢,带着血红。残肢上,枕了几头野狗,皆已毙命。也是身上长满红色疤痕。
是梅清岳,暖暖道,她很是害怕,但还是状态看了一下,那流行指环还算完整,但已半截没入了土中。
中了不落芳尘,死相怎会如此恐怖。怪不得张贤一直叮嘱,泥土覆盖住他便好。不必换干净衣衫。他说,百年后,一地黄沙,真的与光同尘了。
暖暖一掌推开砂土,让黄沙覆盖住这惊悚的一幕,然后,和肃玉绕着走了。
下了山崖,好容易赁了条船,到了常州。
常州遍布大大小小的湖泊,星月楼就在仙女湖中。
常州的人,没有不知道星月楼的,那是人间富贵乡。常州的人,也没有不知道长宁的,那是人间富贵花,却别有根芽。
肃玉和暖暖寻个邸店,换了两身新的长衫。仙女湖在常州的中心,有四条大道通向此。
未到近前,瞧见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脸色发黄,手臂健硕,自顾闲逛。遇见有人要坐船进楼,就上前戳戳点点。
你是谁?孩童颇为警惕,他的对过,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佯装商贾,但不改江湖气。孩子一问,单手握拳。他握拳的方式与常人又有些差异,他的大指是藏在四个指头里的,露出的指关节,凸起,圆钝。
这是泰山一带的伏虎杀,一拳能打掉一只猛虎。听说很久以前,泰山常有猛虎出没,伤及无辜。一个老猎人自创了这套伏虎杀。暖暖和肃玉轻声说着。
拳头砸在虎头之上,猛虎能当场毙命。
这门功夫,练得越久,关节便越圆钝。大指藏在四指里,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万全之策。猛虎不懂拳法,不谙武学掌法。更猜不透人心。只是有孕的母虎,垂死挣扎,便会拼起反击。大指出其不意弹出,能戳断猛虎之喉。
这功夫,当真猛于虎。
那三十余岁的男子,道,我自然是客人。他的拳自腰间缓缓上举。
肃玉姐姐,不好,他要打那个孩子。暖暖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