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藻玉还想着带着妹子远离贾家,那边荣禧堂里,贾府众人齐聚一堂。
贾赦因着老太太要将荣禧堂给贾政一事,这一年来只在屋子小老婆处厮混。他两眼下边青黑,眼袋子拉到腮边,端着一个缠枝莲的青花瓷杯一下一下喝茶。
邢夫人是贾赦的填房。
贾赦的原配张氏生完贾琏后不久就害病去了,贾母做主娶了小门户的邢氏做续弦,如今也有五年了。
娶进门时,邢氏不过十六七岁,嫩葱一样的姑娘。可惜老爷不待见这个被硬娶的媳妇,心里念着原先的夫人,后来又偏疼妾室。偏邢夫人家势不强,自己没个底气,自然弱了。这身子矮下去,支起来就难了。
今天她跟在贾赦身后,也不说话,只像个丫头一样给贾赦添茶拿果子——配上她那一身素青缎子做的褂子,更像丫鬟了。
因着邢夫人小门户出身,贾母说她难当家事,于是如今当家的是贾政的夫人王氏。但见她身穿一个半新不旧的烟灰色缎子袄,外头罩一件秋香色锦鸡缂丝褂子,头发染的黑黑的,抿得一丝不苟。
“太太怎么想着把咱们聚到一处了?”宝玉还小,可离不得人。
为着元春的好生辰,贾母一向是把孙女拘在身边的。她自诩能干精明,反而隐隐觉得自家老娘有些糊涂,于是扯了扯王夫人袖子,小声道:
“老祖宗自有道理,太太等着就是。”
时年贾珠十五岁,贾琏八岁,都是读书开蒙的年纪,两人还在学堂没下学,众人等的,不过贾政一人。
等贾政下了值,从外头匆匆忙忙进来落座后,贾母才开口:
“听说圣人要把你外甥女接到这边来,你们怎么想呢?”
贾赦不说话,邢夫人也不敢开口;贾政捻了捻胡子,王夫人道:
“却不知圣人为何有这等旨意。不过既然林姑娘上京来了,咱家是外祖家,自然要好好招待。只是不知道妹妹是否同来?”
原来这王夫人最不喜贾敏。
一是贾敏为荣宁两府之幼女,备受荣公、宁公宠爱,连宫里的贵人都对她青睐有加。自己一个伯爵之女,虽说在京中也算是中上人家,可家中女儿甚多,到底比不过她。
二则贾政偏宠妹子,与她院子里的婢子接触多了,渐渐竟有了私情。因着私纳妹婢,老国公把贾政打得下不了床。可为了贾敏名声,贾母还是专门敲打王夫人好久。
前一个不过是女儿家的小心思,后一个确实触碰到了深闺妇人的逆鳞。她不敢怨恨贾政,又被婆母弹压不能施虐于婢妾赵氏,只好在心里诅咒贾敏。
贾政道:“却不知道国师府那边如何安排。我下值时,听周侍郎道,外甥女上京原是国师提出来的,还吩咐内务府造了一批小儿的玩具,不知是真是假?”
贾母穿着一件天青色滚缠枝纹金边褙子,端坐在榻上,说道:“十有八九不是假的。俗话说娘亲舅大,况且敏儿又走不脱,只林姐儿一个娃娃上京,到时候咱们同去,把林姐儿接来。”
又道:“林大姑娘虽是国师,到底是个黄花姑娘,如何养的了小娃娃!”
代善去后,贾赦只袭了一个一品将军的爵,连朝都不必上;贾政亦只是个六品员外郎,如何能左右朝廷?因而笑道:“太太说的是,我这就吩咐人天天去码头候着。”
贾母笑道:“你衙中事忙,让你大哥安排就是。”
贾赦从进门就没说话,正把玩着新得的扇子,听到贾母说的话,气得胡子直哆嗦,可碍着孝道,不好多说,胡乱应下了。
元春已经十岁,过几年就是该相看的年纪,贾母也让她上手学着管家理事,因而说道:
“你姑妈原先就住在芝兰苑,到时候你去把那院子收拾好给你林妹妹住可好?”
知道是贾母有心考较,元春也不怯场,笑吟吟道:“虽说老祖宗身边已有我和宝玉闹着,到底林妹妹才丁点大,身边离了大人可不成。不如我从现住的地界儿搬走,给妹妹腾地——就是辛苦老祖宗带娃娃了。”
贾母见她说的有条理,即便不算周全,却也十分难得,遂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就按你说的做。
芝兰苑一直锁着,等闲住不得人。倒是我院子边上的棠花阁空着,收拾收拾元春就住那里罢。元春现住的暖阁给林姐儿住,另一边的暖阁给迎春住,宝玉只同我住在一处罢了。”
王夫人难受地咬牙。
生贾珠时有荣国公压着还没什么,可为着元春的好生辰,就把自己这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