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贾母气得用拐杖杵地，恨声道：“你们这些男人自己不能当官作宰的，偏把主意打到家里女儿身上！元春在家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一向是被人伺候的，你反而叫她去宫里伺候人？你怎么不叫迎春去啊，做什么只盯着你弟弟的孩子？我知道了，你是看我不舒服，连带着也容不下你弟弟，更容不得你弟弟的孩子。既然如此，政儿，与我收拾行李，回金陵老家去吧！”

贾赦心里不耐烦，还是跪在地上，膝行抱住贾母的腿，低着头哭声道：“太太这么说，让儿子怎么是好？儿子也是看着元春那孩子长大的，如何不疼？我又如何舍得叫亲侄女去伺候人呢！”

贾赦一跪，贾敬并贾政也跪下了，杨夫人、邢夫人和王夫人也跟着跪下，贾珍、贾珠和元春见父母都跪了（贾琏还小就没来），也跟着跪下。

贾敬道：“婶娘这话就严重了，如何赖的了赦弟！自父亲和叔叔去后，咱们两家什么情况您也知道——原来跟着父亲的周家先把女儿送去给贵妃做养女，如今渐渐的爬到了咱们头上。实在是我们没合适的姑娘，不然如何就舍得政弟的女儿呢！”

贾母泣道：“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家里的富贵靠女儿成全不成？你爷爷和政儿爷爷都是从死人堆里拼杀出来的，你爹和他爹也是一刀一枪挣命来的爵位，你们不说更进一步，反而送女儿保全富贵！好得很啊！”

又说道：“周家再不济也是贵人养女，你们出息，送进去当贵人的宫女！我的元春啊！”说着就抱着元春大哭起来。

元春养在贾母膝下多年，冰雪聪明，明白自家伯父打的什么主意。她靠在贾母怀里默默流泪，忽道：“老祖宗，孙女愿意去。”

这话让贾赦等人狂喜，只是不敢表露出来罢了——连王夫人心里都高兴，因为她兄长王子腾前日来信，列举元春进宫种种好处，画了大饼给她。

元春道：“我受了家里多年养育，自然是该回报家里的。只是不能在老祖宗身边尽孝了，请老祖宗原谅孙女不孝。”虽然知道自己必去，可这么一来还是难过得紧，眼泪扑簌簌落下。

贾敬道：“婶娘不舍得元春丫头去伺候人，我又如何舍得呢！名字已经报上去了，写的是一等将军贾赦之侄女贾瑗；又报了个我的养女。六宫都太监夏老爷原是咱家的旧交，到时候直接让侄女去先皇后娘娘宫里做个女官，再通融通融，让侄女和那个丫头分到一处就是了！”

听贾敬这么安排，贾母知道这是早就定下，不能挽回的，又气又怒又无可奈何，长叹一声也就由他们去了。

四大家族为着元春进宫卯足了劲。

先是在四家的家生子里层层选优，挑了个样貌稀松平常处事又大方得体的女孩来，取名抱琴，假作贾敬养女，实为元春之婢，教她起居坐卧、认字读书、医药香料，乃至后宅阴私；

又请了太妃宫里积年的老嬷嬷来教元春和抱琴规矩，分说后宫中的贵人关系；

最后把宫里仅剩的一点子人脉写了个名单，盯着元春背熟了再烧掉。

“不到万不得已之事，不可轻易寻名单上的人。”

五年前的事情打击太大，四大家族的人手折了不少，仅存的这些可是底牌。

经过半年的教学，元春褪去了少女的幼稚，变得沉稳成熟。

“伯父放心，瑗儿知道的。”

到了小选这一天，贾敬等人送元春和抱琴上了马车。

抱琴还好，毕竟是家生子，自认生来就是伺候人的，能去宫里伺候总要比在宅院或是庄子里伺候人要好些；元春心里难受，毕竟她自诩荣国府孙辈第一人，可惜家族落寞，不得已进宫侍候她人……

既抱着这个心思，又怎能不流泪呢？可是马车外俱是宫里的侍卫嬷嬷，她怕哭出声来被人发现，引得宫里贵人不喜。

若是不喜她也就罢了，就怕会怀疑贾家对圣人不满，那就糟了。于是元春咬着抱琴帕子不肯出声，又用自己的手绢不停按压眼角，唯恐眼泪流的太快弄花了妆。

另一面贾珠看着自家妹妹上了宫里接人的马车——又小又矮，还没家里有脸面的妈妈坐的好——握紧了拳头。既然是自家父辈没用，只得牺牲妹妹，那自己便要更争气才是，这样才好把自己妹妹从那不得见人的地方拉出来！

说回元春。

荣国府到皇宫的路程并不算远，但奈何小选入宫有时间规定，元春和抱琴在马车内冻了好一会才得以进宫。

进宫前还要经过唱名、脱衣检查、分配房舍等流程，等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