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神情淡漠平稳,看不出有任何变化,仿佛在听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萧允戈继续说:“这位李氏妇人,由一队亲信士兵护卫着,从家中出发,前往上京的路上,因马匹受惊,所乘坐的车辆不慎坠崖。这位妇人不幸遇难……”
“嗯。你认识这位妇人吗?”韩德让淡淡地问了一句,“一尸两命,人间惨剧。”
“我怎么可能认识?二十年前,我只有五岁。只是个被养父石凌,刚刚从冰原里捡回来的流浪孤儿。”萧允戈故意提到了石凌,这个名字,在韩德让眼神中依然看不见任何波澜。
“但是这位妇人,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韩德让避开石凌的话题,又绕回到妇人。
“当然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丞相难道忘记了吗?二十多年前,您已经年过四十,却执意未娶,在攻打邢州城大获全胜时,部下将守将李豫生的女儿,虏回来献给了当时还是督监的大人您。”萧允戈说出的事情,都是他调查取证后,得到的真实情况。
韩德让点头承认:“对,我在四十二岁那年,曾娶过一个妻子,是宋将李豫生的女儿,我也曾经有过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可惜丽贞……没错,你故事中所说的李氏妇人,就是我的妻子。她已经遇难二十余载,老夫甚是愧疚。”
“仅仅只是愧疚吗?丞相!”萧允戈情绪有些激动,“母子双双罹难,丞相就没有为他们做点什么吗?您有派人去夫人遇难的地方搜索过吗?您有让可怜的母子入土为安,筑坟立碑吗?如果你真的有心做过,您就会知道,韩夫人去世前,生下一个男孩,那是您韩丞相的亲生骨肉,您就任由让他流落在外吗?”
韩德让的胡须终于有了轻微的颤抖,内心隐藏的波动,终于掩饰不住:“允戈,有些事情,做了不一定非要说出来,而说了,你也未必能理解。”
“我不理解,我确实不能理解。这个孩子如今长大了,想要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想要找到亲生父亲,他有什么错?他如今就被丞相您关在大牢里。”
“你是说那个刺客?他可是犯了杀头的死罪。”韩德让终于表现出震惊和意外。
“对!就是他!他就是宋国太阳教的杀手高升阳。我在奉太后旨意追查太阳教时,与他相识,他一直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当我怀疑他是您的儿子之后,才两次违抗了太后的命令,没有杀他。”萧允戈有些急了,“丞相,您如今除了过继的儿子外,有一个亲生儿子,就关在大牢里等待被处决啊。”
韩德让略微不悦,冷声制止:“胡闹,就因为你的一面之词,我就该轻易放了这个欲行刺太后的刺客吗?”
“他只是想找到亲生父亲。”萧允戈直言为升阳求情。
韩德让深邃的目光忽而一寒:“如你所言,他是太阳教的杀手,是杀害我契丹多名军官的凶手,他就是辽宋两国‘澶渊之盟’约定的破坏者,是罪大莫及的。你无凭无据地猜测,他是我韩德让的儿子。想让我放了他?哼哼——萧允戈,你是不是想我治你一个通敌叛国欺君之罪?”
萧允戈立刻单膝跪地,双手作揖叩求:“请丞相明鉴,高升阳是不是您的亲生骨肉?”
冷着脸、不言不语的韩德让,心下自由有揣度,只意味不明的冷哼一声,陷入沉思。
王府地牢。
高升阳静静地坐在大牢冰凉的地砖上,等待着一个失败的刺客该受的惩罚
他此刻,戴着枷锁,应该是在抓捕过程中,吃了不少苦头。
额头上的伤口,流出的血迹已经干涸。面色沉重,但心无所怨,唯有深深愧对,生母的血海深仇无以昭雪。
一阵脚步匆匆,似有来人很多。到了关押高升阳的牢房前,年逾花甲的韩德让,吩咐牢吏将门打开,之后挥退众人,不要跟随,他独自走近升阳面前。
韩德让不疾不徐的低沉男嗓幽幽地扬起:“你就是暗杀我多名官将的‘太阳教’少教主?
升阳冷哼一声:“你就是身为汉人,却为契丹人卖命,又与党项勾结,侵我大宋国土的辽国丞相?”
被他隐含的指责惊的心中一拧,韩德让一双阐黑的眼眸,直勾勾地观着眼前年轻男子不卑不亢的视死神情:“你此行的目的,是来杀我的?”
“是又如何?”他深刻的五官,像是不加修饰的雕刻般,昂起了下颔,挑起了浓眉。
“既然是冲着我来的,应该知道南京统军府戒备之森严,为何还要硬闯?”韩德让颇有深意地问他。
“死又何惧?”那坚毅不屈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