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见袭人,又听得丫头们说要撵了她出去,便哭着闹着要她回来。她对自己这个小叔子兼表弟的兄弟,还是很了解的,即便是园里任何一个生得好些儿的丫头,他都会百般护着,何况是贴身服侍了他几年、又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袭人?
偏贾母与王夫人拿他当命根子,由来都是千依百顺,自然不会违背他的意愿,说不得强忍着滔天的怒气,命人去找了袭人过来。
彼时袭人犹不知自己才刚竟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儿,听得人来传,自是欣喜万分,狗颠儿似的跑了过来。宝玉见了她,果真不再闹腾,她心里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平日里对他用的一番苦心,到底没有白搭。
但只贾母王夫人答应让她回来,亦是有条件的,便是:“从今儿起,你再不能再贴身服侍宝玉,至新奶奶过门,与你开脸前,再不能踏入他卧房半步,不然,凭有谁护着,都要再撵了你出去。”
听得自己不会被撵出去,又将被封作姨娘,袭人自是喜之不禁,忙不迭便答应了这个要求。
不想贾母又亲自命晴雯作了怡红院的掌事大丫头,自此,袭人在她手底下,受尽百般欺凌嘲笑,连粗使丫头亦可看她不起;而宝玉因不时常见着她,又有晴雯麝月几个精心服侍,慢慢亦淡忘了她,此时她方知道,贾母与王夫人此举的真正含义,只是已悔之晚矣,除过夜夜以泪洗面,竟无其他法子,这些皆为后悔了,暂且不表。
且说凤姐儿直与黛玉说到用毕午饭,天将黑尽,弘晓都自衙门里来家了,方忆起自个儿已出门一整天了,连晚饭顾不得吃,便忙忙告罪回去了。
这里弘晓因笑道:“她却是因何而来?我听丫头说,都来一整天了,果真你们两个好,体己话一说便止不住。”
黛玉一面与他解鹤氅,一面笑道:“不过为二表哥与宝姐姐的婚事,送帖子而来罢了,不值一提。”
他忙道:“倒要劳动她来送帖子?是否因那贾老太君知道其他人来送,门上根本不通报,特意遣了她来?你可答应要去了?”
“一串子的问题,倒要我先答那一个?”黛玉嗔道,“横竖我是不打算去的,只派人送份大大的贺礼,也就罢了。只不知妈那里怎么样?可否有收到帖子?横竖快过年了,明儿我竟坐车家去瞧瞧,一来可以问问她的打算,二来也好与家里送些儿贡上的年货,你瞧着可好?”
他温柔一笑,道:“你做主就好,但只两点,一是要带多多的人跟着才是,再有就是,千万要穿厚些儿,外面能把人的皮儿冻破。”
她美眸一转,笑道:“说得倒像要出远门似的,你只放心吧,明儿我会让三妹妹一块儿去的。”
说着紫鹃来回摆饭了,二人方相携着去到饭厅,就见探春已侯在那里,三人坐了吃喝完毕,闲话了一会,便回房歇息不提,一宿无话。
次日送罢弘晓早朝后,黛玉便与探春一道,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又命后面满载年货的马车跟上,方往林府驶去。
路上黛玉将昨日凤姐儿说与她的事儿,一一转述与了探春知晓,她听罢因叹道:“男女老幼,上下人等,竟找不出一个成器的来,那个家,怕是真的气数已尽了罢!”
黛玉握了她的手,亦跟着叹道:“只能瞧着兰儿与凤姐姐的哥儿了。”
说话间已抵至林府,雪雁忙掀起帘子,就见英莲扶着贾敏,带领一众丫头婆子迎了出来。
二人忙下车见礼请安,黛玉虽十余日前才回来过,这会子见了母亲和姐姐,仍觉分外亲热,因一手携了贾敏,一手携了英莲,又招呼着探春,自往内室行去。
早有林伯亲自领着十来个小厮,小心翼翼的卸起黛玉带来的一车年货不提。
娘们儿几个叙了一阵儿寒温,又吃了一钟滚滚的茶,黛玉方对着贾敏问道:“妈妈,您可有收到舅舅家打发人送来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