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打断:“太太,仔细哭坏了身子!”却原来是邢夫人和王夫人一干人等进来了。
贾敏方忆起自个儿的身份,因含泪强笑道:“想着家母当年就是因中风之疾而没了的,今儿又见干妈亦患了此疾,不由让我触景伤情,倒让嫂子们笑话儿了。”
邢夫人忙笑道:“姑太太那里话?老太太病成这副样儿,我们作子女的,见了亦是极伤心的,自然能感同身受,那里会笑话儿于您呢?”
又闲话了几句,贾敏实在不耐烦与她们应酬,还是赶紧接了贾母是正经,遂开口笑道:“说来我今儿来,除过探望干妈,还有另一件事儿要与哥哥嫂子们相商,咱们竟外面吃茶说话儿去了,也好让干妈静心歇息一会子。”
众人自然再无不应的,于是大伙儿逶迤着出了碧纱橱,往才刚的厅里行去。
适逢贾赦父子与贾政犹未离去,贾敏也不拐弯抹角,落座后便开门见山道:“两位哥哥和嫂子子侄们都在,我就直说了罢,我才刚瞧着老太太的状况很不好,哥哥家里,说句不中听的话儿,却是人多口杂的,难免不利于老太太歇息将养,昨儿我家老爷便与我提起此事,我自个儿亦想了一宿,到底得了个主意,依我说,竟接了老太太我家去里将养一阵子吧,这样儿既有利于老太太的身子,亦与哥哥嫂子们减了许多麻烦,不知大家意下如何呢?”
话音刚落,自她来之后便一直未出声儿的王夫人,就先跳出来道:“林太太此言差矣,老太太是咱们家的老祖宗,如今生病了,咱们作子孙的,自然知道悉心看顾,那里敢劳烦林太太您了?况您虽名为咱们家的姑太太,到底非老太太亲生,说白了,不过一外人尔,倘被外人知道咱们家的老太太,竟要到一个外人家里将养,岂非活打了嘴了?林太太的美意,咱们心领了。”她有意将她唤作“林太太”,就是要让她知道,她仅仅是一个外人罢了。
她想的是,贾敏之所以眼下来接贾母,一多半儿与自个儿一个想法,定是瞧着贾母的体己而来,倘被她把贾母接去,明儿她要派人来搬贾母屋里的东西,只一句“是老太太让搬的”,便名正言顺了,她们连推脱的借口都找不到,到时岂非亏大了?这样傻事儿,她是打死不做的。
贾敏还不及接话,贾赦与邢夫人忙道:“二太太说的极是,倘被外人知晓,岂不笑话儿咱们贾府无人了?”他夫妇两个与王夫人的想法是不谋而合,是以才会出言附和她。
“依你们的意思,老太太的性命安全,还及不上贾府的颜面?竟有你们这样作儿女的!”贾敏听她几人说完,不由动了气儿,因冷笑道。
王夫人亦是冷笑着接道:“林太太这话儿是在派咱们这些作子女的不是吗?这却也轮不到您来操心,咱们自会照顾好老太太。比较让我不解的是,林太太缘何一定要接了老太太到贵府去?却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别是想从老太太身上谋得什么好处罢?”
一席话说得让贾敏几乎不曾当场气死过去,堪堪就要站立不稳,玉珠见状,忙招呼另一个嬷嬷上前搀了她坐下,方冷笑道:“贾二太太真真忒不要脸,当初盖那省亲别墅时,咱们家几十口大木箱子,价值何止百万两?还不是说不要就不要了,今儿倒要来贪图老太太那点子体己银子?别说那几两银子,便是整个贾府的财产,我们太太还不瞧在眼里!”
被玉珠当面儿揭穿当年自己用体己银子盖省亲别墅的谎言,王夫人的脸不由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嘴上却犹不示弱,道:“不拘怎样,今儿你们都别想接了老太太踏出咱们府半步!”
贾敏已缓过气儿来,因起身冷笑道:“今儿跟我来的人少,是接老太太不走,明儿可不一定了,咱们只瞧着罢。”说完进里间与贾母道了别,旋即扶了玉珠,径自去了。
且说贾敏负气离了荣府,半道上却是又气又悔,气的是贾赦王夫人之流太可恶,为了银子连老母亲的性命都不顾,气的是当初贾母竟为了这样儿一群后人,便不顾她与黛玉的感受;悔的却是自己才刚太冲动,不该负气离开,而是该用尽一切法子,横竖要接了贾母离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