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黛玉几个放心。
下人们很快回来了,却连紫鹃一并带了回来,她进门先是利落的与邢夫人母女婆媳见过礼后,便笑道:“我们福晋让我来与大太太、二奶奶和二姑娘说,因她这会子身上不方便,不好过来瞧你们的,待要邀请您几位家去做客,眼下亦怕照顾不周,还请勿怪,明儿待哥儿满月了,再请各位王府逛逛去。”
邢夫人忙起身道:“难为福晋记挂,改日定当登门拜会。”凤姐儿亦道:“明儿定当上门好生瞧瞧哥儿。”
又说了一会子话,吃了一种茶,紫鹃便告罪去了,迎春命司棋绣橘将其送至大门外不提。
几日后,便是贾政贾琏和贾蓉被押往海疆的日子,孙绍祖早早儿的便打听到,官差会押着他三人途经城郊的竹林禅亭,是以凤姐儿母子三人并迎春,一大早便坐了马车侯在那里了,邢夫人原本亦要去的,被姑嫂二人百般劝住了,恐她老年人经不得那般生离死别的伤情。
众人直等到快午时了,方闻得小厮说来了,迎春与凤姐儿忙以轻纱遮了面,方就着丫头的手,下得车来。
少时,果见十来名官差,押了戴着重枷脚镣的贾政祖孙三人渐行渐近,迎春忙令跟来的潘又安上前交涉。
就见潘又安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又是塞银票的,到底说得那些个官差们松了口,司棋忙令两个小厮抬了一大缸上好的黄酒,并一大包腌卤的肉食上去。那些个官差本属刑部最底层儿的了,那里遇见过这样的巧宗儿?自然乐得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在卸下三人的枷锁后,便悉数盘腿围坐到一边儿,不管不顾的大吃二喝起来。
这里众人方泪眼朦胧说道起来。但见三人都瘦了许多,亦憔悴许多,头发胡子都老长了,却因没有条件打理,都散乱的批在肩上,又因多日不曾清洗,难免发出腌臜的气味儿,端的是狼狈难堪到了极致。尤其贾政,本就已年过半百,体力精力自然大不如前,又突然遭此噩运,精神头儿更是几乎悉数垮掉了,瞧着竟似七旬老朽了!
迎春还好,因先前已三番五次去狱中瞧过几人,对几人的狼狈样儿亦瞧习惯了,倒不显得有多惊痛,凤姐儿却只瞧了他三人一眼,眼里便忍不住哗哗淌了下来。
后面芮哥儿与巧姐儿见母亲哭泣,虽不明白她却是为那般哭——贾琏的巨大变化,让小兄妹俩一时竟未认得出来,亦跟着哭将起来,司棋与绣橘忙上前一人搂过一个,闻言哄劝起来。
好容易大伙儿都冷静了些儿,迎春忙命人将准备好的酒菜,摆到铺了油纸的地上,她太清楚眼下叔叔和哥哥侄儿最需要的是什么了,果然三人见了吃食,忙忙便扑上去,风卷残云的吃喝起来。
凤姐儿在一旁泪眼摩挲的瞧着贾琏,心里是酸楚和疼痛,竟是前所未有过的。
待三人吃饱喝足以后,迎春忙命司棋娶了六张一百两的银票,并十数张小额的银票,轻轻与贾政道:“二老爷,这是侄女儿与您和二哥哥蓉哥儿准备的一点应急银子,一来路上好打点一下那些个官差,让你们少受些磨搓;二来到了海疆后,亦能用来与你们添置一些过冬的衣物什么的,千万记得小心收好。”
贾政含泪接过,道:“让你小人儿家家的,为我们这些作长辈兄长的操心,真真让我无地自容……”
迎春亦含泪道:“二老爷是要折煞侄女儿吗?除过这点子微不足道的帮助,其他的忙,侄女也帮不上,只盼着您老到了海疆后,能平平安安终老此生,也就罢了……”她心里对贾政的感情,却是远远胜过生父贾赦的,是以才会这般哀伤。
在她叔侄两个相对流泪的同时,贾琏与凤姐儿夫妻两个,亦是泪眼汪汪,胸中便是有一千句话,亦哽喑得说不出口来。
还是贾琏先打破了沉默,但只他打破沉默的方式,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惊住了,原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儿便是:“与你的休书,我已写好多时,今儿就当着叔叔和大伙儿的面儿,亲自交到你手里罢。”说着自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一把塞到已然呆住了的凤姐儿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