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长洲伸出的手抓了个空,她的衣袖自他手心溜走,他轻启唇瓣,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他宁愿她继续打他,骂他,哪怕捅他一刀都好过这样破碎地离开。
方才还理直气壮,自以为占尽道理的容长洲,此刻连看一眼她背影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或许真的错了。
他自以为以大局为重,却忘了,她首先是为人子女。
他以为这么做是为了大业好,却忘了,她与墨粼墨翊不一样。
那个在朝堂上横冲直撞的容长洲,此刻难得地迷茫无措,也难得地后悔自己说出口的话。
在容长洲怔愣间,容北书早已追墨玖安而去,可刚到门口就被她那声哽咽的“别跟过来”钉在原地。
“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只落下这一句便离开,只留容北书一个人在殿门外伫立了许久。
直到寒舟匆匆赶来禀报幽戮余孽的消息,容北书才如梦初醒。
有了正当的理由前去找她,容北书先是确认兄长无碍后,便迫不及待地前往盛元帝的寝宫。
帝王的寝宫宏伟宽阔,容北书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殿中回响。
远处龙榻前,阳光在墨玖安周身镀上一层脆弱的光晕,将曾经那般坚韧挺拔的身影照得那样单薄孤独。
她席地而坐,下巴枕在手臂上,另一只手轻轻握着盛元帝苍老的手指,凝望着自己昏睡的父亲。
容北书放轻脚步走近,在她身侧蹲下,指尖温柔地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我让你为难了?”
她的声音很轻,目光依旧停留在帝王沉睡的面容上。
容北书却心尖一颤。
这种时候,她竟还能顾及他的感受?
容北书眉心紧了几分,心口却如细弦划过,烧了一寸。
他轻轻摇头,果断回答:“没有”
墨玖安闻声抬眸。
四目相对,容北书望进她通红的眼底,指腹轻轻抚过她青黑的眼下:“睡会儿吧,你太累了”
她竟真的闭上了眼,枕着手臂蜷缩在龙榻之下。
看着她这副模样,容北书眼底泛起层层涟漪。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发丝,声音压得极低:“京中幽戮余孽已有线索,我去处置?”
“嗯”,她闭着眼轻应,嗓音里浸着浓浓的倦意,“都杀了”
“是”
容北书应声领命,却迟迟未动。
他目光如羽,一遍遍描摹着她苍白的睡颜,那微蹙的眉尖,轻颤的睫毛,还有眼角未干的泪痕。
每一处都像细针刺在他心尖,疼得他呼吸都放轻,却又舍不得移开眼。
良久,他终是俯下身,在她微凉的额间落下一个极轻极深的吻,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
容北书昼夜不停地清剿幽戮余孽,容长洲则坐镇中书省,稳定朝局。
兄弟二人默契配合,既为盛元帝争取静养的时间,又巧妙遮掩了帝王中毒的真相。
容北书精心调配的药方果然见效,三日后,盛元帝苍白的面容终于泛起血色。
当帝王身着龙袍出现在早朝时,满朝文武悬着的心才算落地,那些针对墨玖安的流言蜚语也随之烟消云散。
回到寝宫,墨玖安头一次没有辗转反侧。
她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待到晨光透过纱帐时,朦胧间竟看见盛元帝端坐在床沿的身影。
“爹......”
墨玖安瞬间红了眼眶,连日来装出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急急起身,挽住父亲的手臂,靠在父亲肩膀轻轻抽泣。
“这些时日,苦了朕的玖安了”,盛元帝强忍哽咽,苍老的手掌轻拍她的手背。
“我只要爹爹平安”
墨玖安本想就这样靠在父亲的肩膀享受这片刻的温情,余光却瞥见远处肃立的身影。
她倏地直起身,方才的柔软顷刻化作寒冰:“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容长洲吓得瞬间绷直,眨巴眨巴眼睛,求助似的望向盛元帝。
盛元帝轻咳一声,讪讪道:“是朕让他进来的......”
“那也出去!”
墨玖安别过脸,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赌气。
盛元帝尴尬地笑了笑,趁着女儿不注意,疯狂朝容长洲使眼色。
容长洲会意,当即拱手弯腰,端端正正地行了礼。
“臣知错!”
墨玖安没有应声,故意让容长洲一直保持九十度弯腰的姿态。
盛元帝瞧着女儿倔强的侧脸,心知她一时半会儿消不了气,便放柔了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