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珚缓步走到香案前,执起那炉‘岁暮逢春’道:
“第二,我便要应尹小姐之邀来说一说这一炉‘岁暮逢春’的不足之处。此香之所以命名为‘岁暮逢春’,便是因它于冷香中可闻得梅花绽放之味,清冷幽凉,宛若凛冬中窥得初春的暖意与希冀。”
梁珚手中拿着这青釉香炉纤足轻移几步,继续道:“而尹小姐这款香并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岁暮逢春’,错就错在香引并非只是梅树上的浮雪,而应是梅花芯中之雪,采雪时应感存天地和爱梅之心,以毛笔轻轻扫至玉碗,此间雪沾染梅花花粉,混于香粉之中,令其散发幽幽梅香,方才是真正的‘岁暮逢春’。”
待梁珚一番言论出口,堂下赞叹之声早已不绝于耳。
再看一旁的尹茹月,此时怕是恨不得挖坑把自己埋起来,双颊羞红,眼神中隐隐透着狠厉。
楼下的这一切,自然尽收韩灼华的眼底。
热闹看完,他转身来到桌边坐下,端起温热的茶杯,打开盖子闻了闻悠悠茶香,轻抿一口,“竟是小看了她。”
“主子,可要属下去帮一帮那尹茹月?”
“不,好戏还在后面……”
堂下输赢已见分晓,尹茹月已拂袖而去,众人也在声声议论中相继离去。
梁珚也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正准备离开,刚向门口轻挪了两步,便被叫住。
回头一看,正是韩蓁蓁迎面追过来,满眼喜色。
“梁姐姐慢走,姐姐今日可还有什么安排?”
梁珚盈盈笑着,在她心里,对于韩蓁蓁,并非只有利用。这个性格爽朗的女子,一张圆圆的小脸,虽算不上绝色,但胜在肤白似雪,再配上一身石榴红色绣衫罗裙,就像她的性格一般活泼爽直,让人看着就想多亲近。
“今日倒是无事。”梁珚答道。
“那甚好!姐姐可愿与我回府一叙,我还有许多香学之事想向姐姐讨教一番。”
韩蓁蓁这般热情相邀倒是梁珚没有想到的,原本她只是想着今日在韩蓁蓁面前露个脸,至于接触可能要费一番周折。
梁珚面上故作迟疑道:“这……”
见梁珚略有犹豫,韩蓁蓁竟抓着梁珚的胳膊撒起娇来,“哎呀,去嘛去嘛。恰好未时刚过,梁姐姐顺便也尝尝我府里的晚膳!我府上厨娘做的鲜鱼脍可好吃了!”
说完就直接拉着梁珚往外走去。
被她这样拉着,梁珚顿觉又无奈又好笑,只得心甘情愿地被掳走。
出了冉香院的大门,梁珚便看见薛琂还等在那里,便吩咐玉罗传话:“告诉薛琂先回客栈,若酉时三刻仍未归,再来韩府寻我们。”
随后梁珚跟着韩蓁蓁上了韩家的马车。
刚一进来,便嗅到了车上的清凉中又带着丝丝甜甜的香味,韩家不愧是调香世家,就连马车上熏的都是顶级的伽楠香。
“姐姐不必跟我客气,唤我蓁蓁便好。”拉着梁珚一同上了自家的马车,韩蓁蓁便开始唠起了闲话。
“那你也不要一口一个姐姐的叫了,我今年也才刚及笄,我们年龄相仿,你唤我珚儿便好。”
韩蓁蓁一听,顿时不干了,“今年刚及笄?那我还虚长珚儿一岁呢,人家叫了你这么久的姐姐,珚儿待会儿可要多教我几个香方赔我!”
“好好好!”被韩蓁蓁逗笑的梁珚,娇嗔道:“蓁蓁可真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呢!”
阵阵笑声从马车里传出,跟在车旁的玉罗听了,心中暗自佩服起自家姑娘来。
“适才听你说不是瀚京人,那在瀚京可有落脚之处?”韩蓁蓁坐在马车里也要抓着梁珚的手,生怕到手的肥鸭跑了一样。
“暂且在城西的客栈落脚。”
“城西?那边行脚商人居多,鱼龙混杂的,珚儿可还住得惯?”
“倒是没什么,人来人往,听着他们谈起行商的奇闻异事,倒也有趣。”
“若是住不惯,不如来我府上住!这样我们便能时常在一处,我还可以多向珚儿讨教讨教香学呢。”
……
两人一路说笑着,没过多时马车便停下了。
梁珚随着韩蓁蓁一同下车,便见到在后面还停了一辆挂着韩家徽记的马车。正在思索着车中人是谁,就见马车上下来一个人——正是韩灼华。
这一次,梁珚才好好观察了这位华爷,眉如墨画、面若桃花,一双柳叶眼眸暗藏秋波,棱角分明的下颌,骨若削成,魅中又不失男子的冷峻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