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好后开始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墙的隔音不算太好,隔壁房间压低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传过来,秋盼听不太清晰,只隐约的听见“钱”、“几百万”、“离婚”……几个词。
秋盼手一顿,黑色的水芯笔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浓重的痕迹,几乎力透纸背。
她从书包里拿出MP3,戴上耳机将音量调到最大。
巴赫无伴奏的钢琴曲娓娓道来,盖过了隔壁的说话声,她脑子里一直绷紧的那根弦微微地放松了几分。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觉得秋雯和宋志强的感情很好,很多亲戚朋友不止一次的说过羡慕。
秋雯当年是未婚先孕。
秋盼小时候随外婆生活在Y市。水乡风景如画,村子里的地形呈山状,家家户户的房子都是青砖白墙,上下交叠错落有致。
每年春天,一整片山坡上全是雪白的梨花,白的耀眼,花瓣飘落在林荫小道上,还有的飘进一旁的沟壑里,漾着花影在水面荡出几道静静的波纹。
雨天时一抹淡墨的云覆在天际,田地宽阔,空气中弥漫起水雾气,绵绵雨丝斜斜飘下,在田野沟壑中漾起细微的波澜,房屋蜿蜒,树木林立,像是泼了墨的山水画。
村里交通闭塞,是适合居住的好去处,那个地方山清水秀什么都好,就是人心不太正。
村子里的女人们唯一的乐趣就是聚众口舌。
秋雯常年在C市工作,每个月只按时寄钱回去,从不去看秋盼,仿佛是故意要将她遗忘般。
她自小,是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的长大。
一直到十岁那年,外婆病逝,秋雯才把她接来了C市。
那时秋雯已经在和宋志强谈婚论嫁,一切都已水到渠成,一众亲戚却不曾想,半路杀出来秋盼这么一个程咬金。
于是所有人都劝宋志强,让他不要捡个拖油瓶。
但是那个男人却力排众议,眉眼温和,眼神里充满怜爱,轻轻牵住秋盼的手说:“盼盼,我们回家。”
秋雯就那样带着她嫁给了宋志强。
生完秋盼后,秋雯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他们再婚多年,一无所出。宋志强把秋盼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养,他为人张弛有度,儒雅随和,从没对她们娘俩发过脾气。
连秋盼都曾经被蒙蔽过双眼,认为她的继父是个很好的人,但有一天,她看清了那张人皮下披着一张怎样丑恶的嘴脸。
谎言最大的问题便在于——嘴里说着假话,却让听的人,必须把它当成真话。
秋盼曾经很感恩。她没有父亲,是宋志强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被爸爸疼爱的感觉。
可也许,正是因为期望太高,所以到后面破碎时,心里才会面目全非,满目疮痍。
婚姻不过是一面镜子,能让人展示出内心最丑陋的部分,而夫妻两个就像是舞台上表演话剧的演员,倾尽全力演戏,慌张掩饰,自我满足。
好的婚姻共同进步,不好的婚姻就得夹着尾巴做人,如同秋雯和宋志强。
住在这弄堂里,从上到下,秋盼经常能听见各楼夫妻间吵架的声音,女人们骂骂咧咧,喋喋不休。
男人们闷声喘气,瞬间爆发,而后吵架便升级为武力,行为从言语变成动作。
唉声怨气,哭天抢地。
生活在这里,相同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永远不怕无聊,随处可见精彩,并且还有转播。
离婚……
秋盼自嘲的笑了笑,俯身靠在书桌上,秀气的眉微微蹙起,眉眼间充满倦怠之气。
终于要到此为止了么?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书桌角落边上,是一张三口之家的照片,那是她十岁那年初来C市时,两人陪她去游乐园在旋转木马前照的,宋志强受奖似的双手高举着她,很像网球双打球员展示冠军锦标。
一家三口灿烂的笑容,在今日仿佛变成了无声的嘲讽。
秋盼在心里嗤笑,心脏像被柠檬水泡满,又酸又涩,她将照片扔进抽屉里,眼不见为净。
小巧的粉色翻盖手机搁在书桌上传来震动,是一条企鹅的好友添加信息。
“我是陆时鸣。”
秋盼指尖顿住,有些不明所以。他哪来的联系方式?又为什么……要添加自己?
大概是她许久不回复,对方又加了一次,这一次还附加了一条信息——“有事问你。”
秋盼踌躇了一下,点了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