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鸣立即发了条信息过来:“秋盼?”
“你加的我你还问我?”
“确认一下,一开始你没同意,我怕弄错了。”
秋盼默默装傻:“喔,刚才在写作业没看到,你有什么事问我?”
等了许久都没收到信息。
秋盼摘下耳机,静了半晌,隔壁的动静沉了下去。
手机又震了震,她后退了一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尖厉声。
“你是不是很喜欢写文章?每次作文大赛,一等奖的那一栏里,总能看到你的名字。”
这是什么无事找事的莫名问题?
秋盼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但她同时被问的一怔,淡淡微哂,喜欢吗?
她不清楚。
喜欢是什么?是无可厚非,还是必须拥有?
与文字相伴的日子太长,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那究竟是否喜欢。
也许只是习惯。
她擅于将所有的情绪都沉溺在文字的长河里,一字一句化为骨血,与她融为一体。
那些无法对别人述说的事,以及不能对别人诉说的事,她都能轻松的用大篇幅文字描写。
在夜深人静时,笔尖摩擦纸面发出的沙沙声能给她带来卑微的满足。她只是,习惯了在字里行间尽情的上演她的悲喜。
隔壁沉寂下去的动静又复了起来,手机又震了震。
秋盼却没有心思再看,她照常把耳机塞进耳朵里,低头继续写试卷。
自从秋雯病后,他们起争执的次数越来越多。
想的越多,心里就越烦躁。写不下去。
水芯笔横搁在卷子上,试卷平铺书桌在台灯的映衬下,卷面白的有些刺眼,刺得秋盼眼眶发胀。
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不知道第几次拿起笔,脑子里却仍旧是一片混乱,没有解题思路。
她像是发泄般在草稿纸上寥寥画下几笔,笔尖划过的地方徒留下一连串的,力透纸背的凹印。
铺陈在洁白的草稿纸上,显得枯涩又难堪。
秋盼忽然想起备战中考时,黄冈题库里有一道让她印象深刻的数学题,那是一道计算泳池出水速度的题目。
那天她放学回到家时,秋雯已经做好了饭菜。
那段时间秋雯每天都按时按点的上下班,秋盼心有疑惑。秋雯告诉她,要陪她一起备战中考,给她加油打气。
她信以为真,还为此开心了很长一段时间,以为自己的努力总算被秋雯看在了眼里,不再忽视她,却不知道那谎言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深渊。
口是心非,谎言连篇,是大人为人的基本“原则”。
那天吃过饭后,秋雯靠在沙发上看书,宋志强不在家,秋盼索性就待在客厅里写作业。
她看着那道数学题,仰起巴掌大的脸看着秋雯:“妈妈,你和爸爸就像是这个泳池,出水量大,进水口却很小,所以不管你再怎么努力,都填不满他。”
秋雯听了以后笑的前仰后合,用手指亲昵的戳了戳她的额头。
宋志强好赌,经常输钱,秋雯以一己之力承担了很多年。
奔赴中考的那些日子发生过什么事,秋盼早已记不清,唯独记得的便是这个。
仅仅只是因为秋雯终于愿意抽出部分时间来陪她,她便欢喜雀跃的像个孩子,但因为有了对比,所以后来的一切才会显得沉重而又卑劣。
至少过去那段时光是快乐的不是吗?
秋盼心想,至少可以装的很快乐。
大人擅于伪装,于是她也学着做个大人,埋没心思深藏不露,大家皆是心照不宣。
但现在生活被现实打乱,过往被颠覆,一家三口中,那几分仅剩的凉薄感情被岁月消耗殆尽,究竟还能忍耐到几时?
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是明码标价。
宋志强愿意接纳她们母女,而秋雯愿意替他还债,这一切无关乎爱情,只是对等关系的生存法则,一种契约关系。
有或没有,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