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坐落在新街的下端,正当地面是一条巨大的斜坡,周围不是居民区,因此环境格外清幽安静。
这是新修的楼宇,两年前才搬过来,双层钢筋水泥的灰白建筑物连绵不绝坐落在绿树和花园中,一望无际的停车场可以停下整个晏城市长了轮胎的机械。
人进入医院大门就突然迷失方向。
走走出出的人如洞如蜂巢,像捕飞禽的织网,很容易就能粘住迷路的鸟。初来乍到的人要碰数十个钉子后,才终于像爆破专家找到藏在密处的炸弹慢慢挨近服务台。
西医的医疗措施对秋雯来说已经没什么大作用,她只是不想死在家里。
秋盼每天放学后以及每个周末,都会陪在医院里。
手机放在病床边的矮柜上震了震。
秋雯躺在病床上,看了眼动静,对着洗手间里喊:“盼盼,你手机响了。”
“唔,知道了。”秋盼不紧不慢端来热水,把毛巾浸润后拧干,仔细地给秋雯擦着脸。
她许久不回信息,手机又震了震。
秋雯轻轻推她:“先看看吧,说不定人家找你有急事。”
秋盼只好先翻开手机,看到陆时鸣发来满屏的QQ消息。
“明天一起去欢乐城玩吧?顾昭也在。”
“这次欢乐城开园新增了好多项目,很多好玩的,晚上还有烟火会可以看。”
“你在忙什么?”
“明天周末了你也没空吗?”
“怎么不回我信息?”
秋盼指尖顿了顿,一只手按着键盘回复。“不好意思,我没空,祝你们玩得开心”。
把手机揣兜里,准备继续给秋雯擦脸。手机却唱起了歌来,陆时鸣直接打来了电话。
她犹豫了几秒,按了接听:“喂……”
“秋大小姐你可真难约,平常在学校就见不到你的人,这周末了还藏着掖着呢。期中考试已经过去了,你忙什么呢,我们已经一星期没见面了!”那声音高亢的像是要从手机钻出来,连带着几分埋怨充斥在偌大的病房里。
秋雯一字不漏的听了去,弯了眼轻轻笑起来,眼神中是秋盼一贯熟悉的豁达与体谅。
秋盼尴尬的无地自容:“你……这都什么跟什么?我那个……我家里有事,真的去不了,你们玩吧。”
“去吧。”秋雯笑着对她说。
秋盼拿着手机不做声。
陆时鸣听见了又在电话里喊:“你看你看,阿姨都让你来呢,欢乐城堡八点半开园,我们就在那见吧!”
大抵是怕她拒绝,连忙挂断电话。
秋盼将手机放进棉衣口袋里,皱眉咕哝:“我不去,又不是小孩子,去什么欢乐城堡……”
她坐下重复先前的动作,将毛巾沁水,拧干,抬起秋雯的手轻轻擦拭着。
秋雯的手背清瘦嶙峋,青色筋脉凸,无数细纹上,全是青黄不接的针眼。
秋盼抚摸着那些沧桑的脉络,感受其中渗透出来的微弱生命力,艰难的呼吸着。
秋雯轻轻说:“去吧,别老待在我这儿,到时候把病气过给了你了。”
“我不放心。”
秋盼给她擦完手,将病床摇下去,扶着秋雯躺好。接着用手轻轻抚摸妈妈的耳鬓和额角,温度有些烫。
枯燥的黑发倾泻在洁白的被单上。
秋雯非常爱美,从前衣着妆容相当得体,最喜温润清秀的织锦旗袍,恰到好处的展露女性之美。
即使现在迈入膏肓仍旧舍不得剪去长发,脸色蜡黄,已无力再为自己添妆,秋盼每日给她梳头画眉。
秋雯的眉是纹的,又弯又细的柳叶眉,平日里配上剪裁得体的旗袍,风情哀思淡如水。
秋雯看着女儿,脸上始终含着含笑,眼里却有无尽深沉的哀恻。
“你爸爸给我请了护工,等下就过来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小孩子少操点心,老的快。”
人是惶恐失去的。
也因如此,在困难面前感知心中的眷恋,忘掉过往被迫或者忽略,才能用新的方式在有限的日子里,重新在一段关系中去构建平衡。
在这件事情上,母女俩不约而同。
恰好门外传来动静,是宋志强拎着保温饭盒走了进来:“说什么呢?”
见要吃饭,秋盼又将秋雯轻轻扶起,在她身后垫好枕头,接过保温壶倒出里面的温热的粥,一口一口喂给她。
“盼盼的同学邀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