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放下,好吗?”苏眠悄然伸出双手,想要将剪刀抢过来,哪知苏母的反应比她想象的更为猛烈,白净的脖颈上顿时红痕显现。
比起苏眠那道红痕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加鲜艳夺目。
“苏眠,我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不说,只求你能看着生育之恩上嫁给褚二公子?”苏母眉头一挑,语气坚定而冷绝。
苏眠裂开嘴角粲然一笑,泪眼模糊望着面前以生养之恩相逼的母亲,缓缓放下垂着的双手,疲惫而无力的妥协道:“我嫁。”
“他是个病秧子,我嫁。”
“他要死了,我也嫁。”
“哪怕他七老八十,耳不能闻,眼不能视物,我也嫁。”
“哪怕是他躺在棺材里面,我嫁。”
“我,我求你,母亲,你放下剪刀成吗?我嫁,我什么都听您的。”
硕大的泪珠顺着带点微微弧度的脸庞滑落,苏眠直直跪在床榻上,再也忍不住道。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稳稳落在地上。
霎那间冷意翩飞,苏眠犹豫了半晌,才听小翠在花轿前轻声唤道:“姑娘,咱们到了码头。”
扬州城四通八达,上可至京城,下可至最南边,她们此行的目的便是京城,为皇商褚家二公子添喜。
美曰其名:冲喜。
稳稳坐在花轿上的苏眠微微迟疑,闭上的双眼又缓缓睁开,酸涩肿胀一起涌上,格外难受。
最近这些时日她已然不知哭了多少回,眼睛肿了又消,消了又肿。
她着实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哭了。
一双如素玉的手搭在小翠递进来的手上,借着外力朝着花轿外面走去,独属于湖面的湿风铺面而来,吹得大红色的裙摆迎风飞扬。
卓绝的背影静悄悄的立在河岸,乌发随风飞扬,去往一个更加广阔自由的天地。
硕大的船只停靠在河岸,上面挂着喜庆的绣球,威风凛凛。
一行人由着小厮带着她们步入船舱,苏眠静静坐在空旷无余的船舱内,像是寻常姑娘出嫁那般,没有同爹娘生出一点龌龊之事。
直到眼前的红色消失,苏眠一直低垂着眸子才缓缓上翻。
小翠望着面前面色惨白,嘴唇起皮泛白,杏眸周围带着红肿和遍布的青肿,心疼道:“姑娘?”
“我没事,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苏眠冷声吩咐道。
小翠捏着手中绣着鸳鸯的红盖头,眼睛止不住的看向四周。
苏眠哪怕是没有抬头都知道小翠在想些什么,“放心,我不会寻死觅活。”
“起码,未到京城褚家之前我会安然无恙。”她的声音幽幽,似是在可怜那个奋不顾身的自己。
若是她死在半路上,褚家人依旧会怪罪母亲。
母亲可以不仁,但是身为子女却绝对不能不孝。
那么,母亲今日的所作所为不是白费了。
“姑娘,奴婢不明白,京城褚家乃是皇商,您嫁给褚家二公子百利而无一害,为何您还不愿意嫁给褚家二公子?”小翠蹲在苏眠跟前不解道。
苏眠眉心微动,怔怔看着面前之人,挥了挥手轻声道:“出去,我累了。”
小翠很好地隐藏心底的失落,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待小翠快要走至门口时,苏眠轻声唤道:“小翠?”
小翠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疑惑地望向自家主子。
“日后,你变叫翠竹,翠竹园的翠竹。”话音一落,苏眠脱了绣着鸳鸯的绣鞋,合衣躺在床上。
翠竹,又名翠竹园,将小翠放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她母亲,父亲是如何轻而易举地舍弃她。
让她不要因为心软而忘记今天刻骨铭心的痛和失望。
小翠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躺在床上的苏眠一点睡意都没有,定定的看向床侧。
一女不事二夫,沈故本就是父亲从前为她定下称心如意的朗胥,商人重利轻离别,她出生在商贾之家,自幼幸福美满,原本是不信。
古人诚不欺我也!
今日一拜,以己之身还父母多年养育之恩,此后,只当他们从来都没有她这个女儿。
脑海里不断回想起母亲以命相逼的那些难堪的话语,苏眠不禁嗤笑一声。
果然,唯有最熟悉的人才知道她的痛处在哪里,刺下刀子才最为致命。
许多往事一一在脑海之中闪过,苏眠最终克制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