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佛像就在面前,呆板地望向自己。
纪莫邀不知何时捡来一块尖石,开始奋力朝佛像s的眼睛砸去。
一下丶两下丶三下丶十下丶百下……
佛像的双目粉碎,已经分辨不出面目。
纪莫邀还觉得不解气,将佛像连着案台一起,推到了墙角。
失去双眼的佛像面对黑暗的墙壁,继续默默坐着。
纪莫邀沈重地呼出一口气,离开了佛堂。
回到院子里时,两个人都发自内心地觉得筋疲力尽。
“焉知,记不记得我问过你,有没有被人提醒过,一个人太聪明不是好事。”
“记得,然后你叫我不要信,因为那都是在妒忌我。”
“魏总管跟我母亲说过这话。”
嫏嬛轻轻“啊”了一声,随后又是沈默。过了一阵,她开口道:“我在想,下次如果望庭他们还问我们成亲的事,不如直接告诉他,我们没有成亲,也不会成亲。”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也不是突然。只是觉得那种关系,确实不适合我们。虽然爹娘十分恩爱,但多数的夫妻,都和我所想象的恩爱没什么关系。我们可以合卺交杯,可以尝试所有的仪式,唯是那一纸婚书最是不值得。况且,我知道婚姻对你,也早就没有良善的意味了。”
“知我者焉知。”
对於纪莫邀而言,婚礼是纪尤尊霸占他母亲的庆功宴,是完成掠夺的最后一场仪式。
若以世俗的方式结为夫妻,嫏嬛便是他纪莫邀的从属——他不能让嫏嬛受这种屈辱。他们的关系,不需要婚姻去证明。更何况,他也不想给外人任何借口,去将嫏嬛视为“纪家的人”。
嫏嬛与他十指紧扣,略带雀跃地问:“那你准备好和我做一辈子奸夫淫妇了吗?”
“若能与你背负相同的骂名,倒也不失为一种趣味。我甚至觉得,男人的身份也不值得追逐了。如果做一个男人,就意味着他必须要暴虐丶残忍丶冷酷,必须要让女人畏惧丶让男人臣服……那我不要做一个男人,我只要做个人就好了。”
在深柳园这样一个以死为墙的牢笼里,他们找到了最质朴的自由。
答案是如此简单,竟没有更多人愿意尝试。
“焉知……我时常想,如果母亲还在世,我在知道了所有前因后果之后,到底该如何面对她。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如何去面对这样的我。小时不懂事,她也许还能用一些借口来说服自己,让和我相处变得没那么难受。但现在,我知道我们为什么成为母子,一下子又……我甚至不敢想象与她对视。我害怕自己只会是她眼里的噩梦,是让她无法从轮回中挣脱的恶鬼。”
“她还活着的时候,有让你觉得她很想离开你吗?”
纪莫邀摇头。
母亲显然很厌恶在深柳园的生活,但她从没有排斥自己,更说不上抛弃。这种看似矛盾的活法,虽然没在当年引起注意,却在多年后一直困扰纪莫邀——如果纪尤尊真的那样可怕,为什么母亲久久不肯离开?
从小到大,他时常这样问自己。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这个问题是多么的粗鲁与无知。
母亲当然想离开了,可她知道等待她的是死亡。没有被死亡威胁过的人,总爱指点别人该如何趋利避害,自大地认为,换成是自己就一定能轻松脱险。然而,这根本就不是一堵仅仅靠意志就能翻越的墙。甚至,墙外的人会觉得她不应该迈出来,还会将她重新推回去。
母亲这么聪明,肯定早就想得一清二楚了。
梁紫砚渴望活下去,也渴望能够保护自己的孩子。但以她自身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在逃出去的同时保全母子二人的性命。她只渴望有人能从外面搭一条绳进来,又或者,等纪莫邀长大成人。
等待是折磨,而她抚慰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养育一个爱自己的孩子。她向纪莫邀倾注心里所有的爱,只是为了让他成为这地狱中唯一一个真心在乎自己的人。
黄昏时分,两人终於决定好离去时,却只见魏总管来送别。
“小郎君……”魏总管一天之内仿佛吓掉了半身皮肉,如今看着整个人都萎缩了许多,“那老太婆吓破了胆,受不住,投井死了。”
纪莫邀眨眨眼,淡淡问道:“没记错的话,她原是纪尤尊的乳娘吧?”
“似乎是的。家里年资最老的仆人就是她了,跟主人又亲。”
话虽这么说,纪莫邀却不觉得这是“母子情深”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