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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香祭人 柳埋骨(下)

紫砚丶高运墨与我三人辛苦积攒的笔录,绝不能落入歹人之手,但也不能付之一炬……那就前功尽弃了。可以托付给谁吗?那样算不算将厄运传给无辜之人?

他不忍心,但又迫切地需要这个人快些出现。

后来,他遇到了温言睿。

他尽可能地不让对方直接触碰到最露骨的真相,只祈求时间能够冲淡姜骥的警惕,好让温言睿能够平安见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将名册交给对方之后,他松了一口气。

就算他第二天死去,这事也不会跟我进棺材,总有人能替我继续查下去。

他的心境变得坦然,也开始花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

一双儿女兼有自己的才气与母亲的善良,看着他们长大,是楚澄在压抑与自责中唯一的慰藉。那一刻,他多希望能快些老去,老得能看到孩子们成家立业,老得能跟心爱的绒儿看儿孙满堂,老得可以不再记得登河山的一切。

绒儿今天又送糖糕去梁紫砚家了。等她回来,我就告诉她,我什么都告诉她,然后我们……

随着一声巨响,家门崩裂,一个手持胡刀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他甚至最终都没有当面见过梁紫砚。

“澈流,你也是有福,还有任儿丶冉儿陪你。”

他们永远都是小孩子,永远都长不大。

绒嫂凝视至亲的灵位,久久不忍离去。

“不用托梦来劝我好好生活,我已经在好好生活了。我只是丶只是……”她趴在地上,泪流不止,“好想你们。”

纪莫邀颤抖着将一片薄荷叶放入口中。

母亲的遗骸已经入棺,自己随时可以离开,但他偏偏一点也不着急。从前的自己,在深柳园多待一刻都觉得无比煎熬。而现在,所有令他紧张焦虑的人和事都消失了,他终於可以任性地占据这个空间,不再有任何时间和姿态上的束缚。

柳树依然伫立在院里,如今再看,竟生出些亲切感来。这也难怪,毕竟柳树是母亲的骨血滋养而成,可以视为同胞,亦可以视为母亲的转世。

“焉知,你有没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怎么说?”

“我也不清楚,就觉得姜骥这个人,原来真如想象中一样平庸。每次想起他是那么的平平无奇,就很难相信他居然……你懂的。”

嫏嬛点头,“我们总觉得将大奸大恶之人除掉,世道就能太平。可谁想到一个虚荣而平凡的懦夫,也能做出如此毁天灭地的勾当。”

“只因出身给了他不配拥有的权力。他没有让自己配得起那个位置,只能千方百计让那个位置堕落到自己可以轻松坐稳的高度。不仅是姜骥这么想,他命中遇到的人都在纵容他这么做。”

嫏嬛长叹,“越是对恶人麻木,就越是对碌碌小人宽容;越是对碌碌小人宽容,就越是没有成为正人君子的必要。而且登河山又是那样一个……特别的牢狱。”

“何止是登河山?哪怕再小的地方,也能创造一人之下的快感。你看魏总管那么和蔼可亲的一个人,不也眼睁睁看着我母亲受苦多年,也依旧装聋作哑吗?相比与纪尤尊情同母子的老太太,自己一个总管,自然是斗不过的。可他毕竟又不是娇嫩的少年,不能靠色相得到眷顾。唯一能做的,就是成为深柳园中最忠诚的狗,为主人斟茶递水丶鞍前马后。只要有求必应,其地位就永远不会动摇。木制的牢笼,石砌的围墙,都不如肉做的人心。摸得到的囚室,永远比不上心中的邪教。一旦固执地选择了去相信而且只相信一个人,就算来到了一个自由自在丶无拘无束的世界里,也依旧是傀儡。”

嫏嬛道:“以心为墙,是最高深却也最奏效的手段。”

说到这里,纪莫邀突兀地陷入沈默,没再往下说。

嫏嬛知道他还没说完,但没出声。

纪莫邀却忽然抓着她的手,说:“去佛堂。”

嫏嬛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去那个地方。

当年,纪尤尊就是在佛堂,在佛祖金身塑像的见证下,夺去了梁紫砚的生命。

推开门的那一刻,所有的噩梦在一瞬间充满脑海,所有不忍直视的画面与声音激荡着他的神智,令他头晕目眩。

但纪莫邀还是稳住脚步,踏进了佛堂。

其实,他不是不敢面对,更不是因为害怕。他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那尊金身铜像,无法原谅那全知全能的佛,竟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母亲死於暴徒之手,而无动於衷。

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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