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寺?”
“……是!”
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主动与她说话,西园寺槙子心里一紧,连忙坐直了身子。
藤川谦信依旧在慢悠悠地喝酒,看见西园寺拘束的模样不禁露出微笑,“别紧张,”他用温和的语调安慰她,“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请说!”
“家族利益和道义良心,你觉得哪边更重要?”
没有客套没有迂回,而是在得到对方应允后直截了当地切入话题,并当场将西园寺问得哑口无言。
“这……”有那么一瞬间,西园寺槙子简直不敢去直视对方的眼睛。
她自然已经多少猜到藤川谦信的逃离与家庭内部的矛盾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尽管从他刚才的问题中暂时还听不出具体缘由;她自然也明白藤川提出的这个问题所蕴含的深意,因此不得不绞尽脑汁权衡,想要以一种得体的方式作答——毕竟这样的问题与「究竟是深蓝还是湖绿好看」之流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是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那之后便是沈默的,难耐的半分钟。
西园寺槙子心想不好,自己酝酿许久却被这样一句煞风景的话毁了全部,真是糟糕透顶。而边上的藤川也终于放下了酒杯,转而用一种奇怪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她,这也让西园寺槙子第一次心虚地感到自己是多不情愿从这对松绿色的瞳孔里寻得自己的倒影。胡思乱想的时候又见藤川谦信忽然站了起来,身体前倾靠在柜台上向老板娘吉泽结算酒钱,突兀的举动让西园寺越发内疚与自责,后悔不该让如此立场不明,抑或是说没有诚意的回答让藤川坏了心情。
不知所措又无能为力。正感到失落,却忽然感到有手掌压在自己的头上,随即有温度清楚地传来。
——“我明白了,谢谢你,西园寺。”
说完这句话他又和吉泽简单打了招呼,径直掀开门帘往外走。
脚踏长廊木板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在木门发出的巨大□中戛然而止。
藤川离开后西园寺一个人在原地楞了许久,捉摸不透藤川话里的意思。
她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就对方的问题作出实质回答,那么刚才那句仿佛幻觉般的「谢谢」又从何而来?直到同伴们闹哄哄地催她泡汤时她才反应过来,连忙抱歉地朝她们笑笑,然后随她们沿着楼梯上了楼。临走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藤川离开的方向,想象着门外面满目的银白,忽然间就感到有些懊悔——暂不论藤川还会在这里停留多久,至少对于她,之后几天里的日程都已经被学校安排得满满当当,即使因为巧合留宿于同一所旅馆,但不出意外基本已经难有再见到对方的可能。
而她甚至没来得及告诉藤川,无论他烦恼的究竟是什么,无论他为什么选择逃离,无论他将会以怎样的方式去解决,她都愿意站在他的一边。
只可惜这些心情已经无法传递。
次日早晨藤川谦信退房离开,女校的学生们也在附近的雪山开始了滑雪之旅。
居酒屋内又恢覆了往日的安静。柜台后的吉泽漫不经心地翻着帐簿,其馀员工也在自己的岗位各自忙碌。当翻到记有藤川名字的那页时她不免又想起了前一天西园寺与藤川两人的谈话。尽管自始至终她将一切收于眼底,但那两人在谈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因此从零星传出的只字片语里也无法听出事件的大概。唯一能够肯定的是退房时的藤川看上去气色已经比刚来时好了许多——至于是否是因为与西园寺的谈话的缘故,这点吉泽不得而知。但话说回来,西园寺那孩子的心思就这样直白地挂在脸上,这点让旁人不去发现也很难。想到这里吉泽不禁翘起了嘴角,再次在心里感叹年轻真好。与此同时梅田则在电视机旁调着频道。
以往吉泽并不会关注,但这天却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
新闻频道,荧幕上包围在记者人群里的中年男子气宇轩昂。底下的标注是藤川堪九郎,藤川建设的现任社长。
同样的姓氏和相似的外貌,吉泽心里猛得一沈,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藤川谦信如此眼熟,并感叹于旅馆员工们敏锐的阅人目光——如果她此刻的猜测没有错。想这些的同时她又细细打量起新闻中的内容,因为从中间看起的缘故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知道这位藤川建设的当家人正从某个会场里走出,紧接着很快被等候在外的记者包围得水泄不通。但对于记者们不断抛出的问题中年男子始终紧锁眉头不予回答,沈默的样子给人一种极大的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