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你们要干什么?敢到集体户来撒野?”户长喊着,“哥们儿,都过来,把这两个小子给我扔出去!”
坐在窗台上吹口琴的青年仍在吹口琴,吹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其他人都跳到炕上围住了那两个公安。
穿警服的人往后退着,最后跳下炕走出屋去。
知青们随着口琴声唱起来:“深夜花园里西处静悄悄……”
这不是唱,是嚎,像哭。
吉生就在这歌声中领着大黑跑进了林子里。
两个穿警服的人从后面追来。
吉生站下来,转过身去。
吉生喊了一声:“黑子,上,给我咬!”
黑子扑向追过来的两个人。一个人被撕倒了,另一个人逃走了。
流云沟又有了新闻:高胖子想把集体户的警犬弄到手;沈吉生用狗咬伤了公安人员;高国兴下令缉拿逃犯;沈吉生下落不明。
听到这传言,二满在家坐不住了,她不顾姐姐的阻拦当天就跑到大队知青点去了。
知青们不认识二满,可二满一进屋他们就都知道来人是谁。
“二满,找吉生来了?”
二满站在门槛子里边愣住了。
一个叫季红的女知青把二满拉进屋。
“我知道你是二满,”
“你怎么认识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季红,”她指着墙上的一幅画,“你看。”
那是二满的一幅头像。
二满知道,那是吉生画的。
“他呢?”二满问。
季红说:“昨天跑了,到现在没回来。”
二满眼圈红了。
大家都跑来安慰二满:“没事,他带着黑子,谁也抓不住他。”
在集体户没找到吉生,二满只得回流云沟。
一进屋,齐三荒子拿着笔和纸塞给二满:“郝会计住院了,你帮姐夫这个忙,秋后我给你买件花布衫……”
二满一甩手说:“良子也会写字。你去找她吧。”
齐三荒子说:“他不是到水库拉东西去了嘛。”
齐三荒子把二满按在缝纫机旁。
二满愤怒地问道:“吉生帮着队里找到了牛,你们凭啥还要害他?”
“小孩子管这些事干啥?”齐三荒子又把笔和纸塞给了二满,“写吧,九月二十一日开镰,出勤人数八十五人……”
“开镰了?我咋没看到地里有人动刀?”
齐三荒子说:“让你咋写你就咋写……”
二满把纸和笔一推说:“不写就是不写,你爱找谁就找谁。”
大满一边擦手一边从外屋走进来:“你们这些当干部的呀,都是一屁俩谎儿……”
这时候姜七嫂走进来,他站在门槛子里边说:“我交钱来了。”
齐三荒子问:“还三角债?”
“三角债不是秋后算账吗?我是来交教育费……”
大满说:“七嫂进来坐呀。站着干啥。”
“不了,家里还一摊一活呢。”姜七嫂把钱递给齐三荒子,“郝会计不在就得交给你吧?”
显然这使齐三荒子震惊了:“这钱……你家孩子上学?”
姜七嫂说:“怎么,我家就不行出个念书的?”
“我是说……嗨,你不是说没钱交教育费嘛……”
姜七嫂说:“朱西偷牛卖了,我们家发了一笔财……”
没等姜七嫂说完,二满和大满瞅着齐三荒子都憋不住笑了。
姜七嫂自己也跟着笑了。
齐三荒子对姜七嫂白了一眼:“笑啥?你别寻思抓到理了,朱西是不是又出去了?”
姜七嫂说:“队里不是放假了吗?出去咋了!”
齐三荒子说:“到开镰的时候朱西还不回来就罚他工分儿……”
“一动刀了你不让他回来他也得回来,还指着那几天抓工分到秋后往家领口粮呢……”
姜七嫂转身走出去了。
齐三荒子又催着二满说:“写呀!”
二满抬起头来问:“你们要把吉生咋样?”
齐三荒子说:“这阶级斗争的事你别跟着瞎掺合……”
“你还说队里的牛是阶级敌人偷的呢,我不写了!”二满把笔甩到炕里转身走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