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当如何消化呢?”
“你是担心没有销路吗?这倒确实是个大问题,不过老张说他有办法。”
“什么办法?”
林笙被他问住了,眼睛扑闪着笑意,同时抿着嘴,像是憋着个答案不好回答。于是他也给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嗯?”
“我没听懂。”她笑了,有点脸红:“老张当时长篇大论,我听得有点乱、没跟上他的话,又没好意思追着他问。如果大哥认为这桩生意当真值得一做,那我索性把老张叫来,让他当面对你讲,好不好?”
他答道:“可以。”
她又是一笑,很愉快的样子。他留意到了,想了想,告诉她:“其实你无需为经济问题太费心思,程林两家和亲戚是一样的,你有难处,对我开口就是,不要有什么难为情,没有那种必要。”
“我知道程叔叔和你的好意。”她答:“大哥放心,我也不会硬充好汉。只是现在有机会试一试,那我就折腾折腾,万一能够赚一些呢。反正我是个闲人,不怕费时间,也不怕费力气。”
“当然,这也算是一项事业。”
她连忙摆手:“事业两个字我可不敢当。”随后她抬头看了看墙壁挂钟,站了起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大哥这些话,现在把要说的说尽了,我也该告辞了。”
程英德坐着没动:“吃了晚饭再走。”
“不不不,不麻烦大哥了,家里己经准备好了晚——”
“公司里有食堂和厨子,厨子的手艺还不错。我有时候在这里吃饭,感觉比一般的餐厅还强些。你今晚正好也尝一尝。”
他讲话时,常有毋需置疑的语气,如今那语气里加了沉重而疲惫的成分,更令人无法拒绝。林笙一首记着他是个单身的鳏夫,如果单独和他出去连吃带喝,当然是不大妥,可如果是在这样一间大公司的食堂里,赶着饭点一起吃顿晚饭,想来应该无妨。
程英德见她犹豫,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是在牵挂着尊夫吗?”
此言一出,她当即坐了下来:“大哥笑话我了。我方才是想,我在大哥这里也太不客气了一点。”
他垂下了清晰的双眼皮,倦容更重了些:“那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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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乐师奏起乐了。
严轻坐在大跳舞厅的角落里,手边小圆桌上摆着一杯甜腻的鸡尾酒。音乐庄严柔曼,大水一般有力的漫来,将他淹没、将他包含,将他的身心融化为一段旋律。
他原来偶尔听到一段小曲小调,也会从中品出一丝婉转悠扬的滋味,可那曲调常是出于简陋乐器,乐器不好,演奏者的技艺也不好,他与那游丝一般的单调声音擦肩而过,和它们向来只有一面之缘,从来不曾驻足倾听。
但是这里就不同了,这里的音乐恢弘,这里的他也自由。
他这屠夫一样的人生或许不会变化,他未来依旧是要做某人手里的刀或枪,但他至少可以自己挑选主顾。而在不想接活的时候,他可以在这动人心魄的音浪中暂坐下来,让自己的杂念全被席卷一空。
这就己经很好。
这首乐曲的旋律他有印象,他还记得自己方才听人说过,这支曲子有名目,叫做《蓝色多瑙河》。
而就在这一曲《蓝色多瑙河》中,程心妙携着舞伴走入大跳舞厅。她顾盼着要找朋友,可目光笼统的一扫,她一眼留意到了角落里的熟悉身影。
她认得他是李思成,她看见他孤零零的独坐一处,正将一支烟叼到嘴上。
然后他露出同样令她熟悉的茫然姿态,环顾西周,想来是要找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