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成与不成,都绝对不可以出乖露丑。如果吴连那边是有利可图的,那他就要当机立断、取利到手;如果吴连那边是谎话连篇的,那他也要当机立断、退步抽身。
暗地里,他知道龚秘书是机敏的,头脑比自己更灵,但他还是对着这青年人嘱咐了又嘱咐——还是那句话,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而程心妙没有兄长的紧张与严肃。坐在西楼的起居室里,她摆弄着一支香水百合。这花开得盛大,而她加小心擎着它,又看它美,又怕它将花粉沾染到自己的白色长裙上。
厉永孝走进来,起初是站着对她打招呼,后来看她面色和悦,看花看得双眸闪闪发光,便忖度了一下,在她斜前方的单人小沙发上坐下了:“我听说,二小姐是想让我再去天津一趟?”
“对。”
“是上次有事情没说完全、让高桥治对您有误会了?”
“不是,高桥治那边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不过我想很快他就会有反应了。大哥的药品生意一做起来,一定会占用原来运送烟土和劳工的货轮。”
厉永孝看着她,是个等候她指示的姿态,其实既是等候、也是欣赏。
他看她美得简首是邪门。
她继续仰脸看着那长长百合的花萼,卷曲长发中分着披散下来,显露出了她明净的额头、稚气的鼻子、以及翘着一枚唇珠的上嘴唇。
“所以我要赶在高桥治有反应之前,让你去把这边的局势对他说明一次。”她在花下将脸向他一转,下颏划出翩然的弧线,漆黑的两道长眉下,是她影沉沉的、微暗的两只大眼睛。她的身体是很健康的,但有时候眼皮的颜色会发暗,像是上过了舞台妆又没卸净,也像是有病态。
厉永孝盯着她问:“是对他敷衍安抚?还是完全如实说?”
“如实。”
“如果高桥治要求我们设法——”
“我没办法,他要办法,让他去想。”她将百合花往面前茶几上一掷,随即懒洋洋的向后靠去:“我下面这句话,你也如实的告诉他。做人做到爸爸这般伟大,程家就不只是程家人的程家了,凡是和程家有关系的,都沾程家的光。现在程家内部出了一点小问题,沾过光的人,当然也该出力,全指望我一个人算什么!”
“您是说让高桥治去对付那个吴连?”
“让高桥治看着办。”
“只怕他办不到。因为吴连在天津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能动,日本人早动了他,何必还要等到现在。”
“我不管,随他们的便。反正我和大哥说好了,药品生意要是能行,我也会入一股子。管它钱多钱少,赚点是点,我是不会陪着高桥治哀叫的。”
“是,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还有一件事。”
“您吩咐。”
“我想让你给我杀一个人。”
厉永孝未动声色:“谁?”
“林笙。”
“是那个到家里来吃晚饭的林小姐?”
“对,你知道她的模样吧?”
“那晚我倒是见了她一面,下次见应该也认得出来。只是我想问问原因,是她冒犯了您吗?我看老爷子对她的态度还很亲切。”
“她当然不敢招惹我,只是我觉得她精神变态、很讨人厌,死了更好。”
厉永孝忽然想起那晚自己从后花园走到二楼露台下时,正有一道身影从二小姐身边离去,后来他得知那人就是林小姐的丈夫。那丈夫不成器,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厉永孝也看见了他的正脸,认为他确实是有吃软饭的资本,向来一首还都吃得很饱、很好,所以像个矜贵的名妓一样,绷着脸、垂着眼,自己把自己高高的抬举着,不肯轻易向人展露颜色。
“我斗胆猜测一次,”他小声的问:“您不会是……为了林小姐的先生吧?”
她没否认,甚至还思索了一下:“不全是。”
“那么这是谁的主意?您的还是他的?他是向您提了什么要求了吗?”他留意着程心妙的脸色,连忙补充道:“我不是要打探您的隐私,我是怕这其中有什么圈套。毕竟您的年纪还小。大事上,您很明白,可对于小事,您未必见识过那些小人的手段。”
程心妙笑了起来:“哦,你也听到李思成的坏名誉了吗?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在他家里和太太打架,我们程公馆倒是全知道了。不过你放心,论年纪呢,他未必比我大,论手段呢,我还没有看到他有什么手段,就算他有手段,凭着他那种糟糕的性格,只怕也使不出——还没等他上手段呢,先把别人气跑了。”
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