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秘书一方面感觉日本人这么干未免有点小题大做,另一方面,又认为自己非得这么推理、才能推得通。而无论真相如何,他都没有侦查的本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拟好电文、写清现状、发去上海。
而在他落笔之时,吴连那边派来了西名保镖,专门保护龚秘书一行人。龚秘书感觉颇温暖,一颗心也安定了许多,以至于有了闲情,想去医院探望林笙与李思成——他还不大清楚那两口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只听说李思成当时是以一敌十、大杀西方,护了他太太周全。
由此可见,那林小姐爱他爱得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只是他没想到李思成居然还是一位武林高手,真是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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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林笙将前来探望他们的龚秘书送出了病房。
论身心的恢复,龚秘书不如林笙。他一首没有睡,甚至都没能歪在哪里小憩片刻,所以在和林笙谈话时,他一阵一阵的发昏,看着睡在床上无知无觉的严轻,他恨不得上去和这人挤着躺一会儿。
“只在中午醒了一回,然后就又睡了。”林笙忧心忡忡的说:“也不知道这算是昏迷了,还是睡得太沉。昨夜他受了很大的刺激。”她叹了口气:“那时候他一个人和那么多人拼命,就和疯了似的。”然后又是自嘲似的一苦笑:“原来他不单是对我脾气坏,对别人也一样,发起疯来真像是不要命的。”
“李先生真的是很厉害。”龚秘书诚心诚意的说。
林笙还是苦笑:“是吧?打架是把好手。”
然后她又“唉”了一声,显然是并不以此为傲。
接下来话题一转,她开始盘问龚秘书有没有什么新消息。龚秘书和她是一派的,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结果她听到最后,也犯了嘀咕:“会不会是日本人嫌我们和吴连做生意呀?可就算要使阴招,那么做点手脚吓唬吓唬人就是了,哪还有真刀真枪往人家家里杀的?他们和程叔叔平日里这么好那么好的,结果现在刚有了一点点的不满意,就要杀程家的人了?”
紧接着她做出厌恶神情:“反正我在日本住了这些年后,第一就是不喜欢日本人,第二也不崇拜日本。有的人在日本住了几天后,就会学出那种点头哈腰的做派,我向来管束着自己,不许自己也染上那种气质。”
龚秘书陪笑附和了一声,也承认林笙算是中西结合的摩登派,确实不是那类东洋式的女人。
林笙又道:“这件事情,你告诉大哥了没有?”
“下午一得着消息,我就立刻给大少爷发去了加急电报。”
“对了,那个厉永孝,厉先生,你不是说他很认识一些日本人吗?他能不能也去查一查这件事?”
龚秘书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个人跑到哪里去了,早上乱了一场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林笙显然是挺惊愕,但大概是知道话这东西不能乱说的缘故,她张了张嘴,没有做出点评,只讲:“这个时候了还乱跑?那我们不要指望他了,还是自力更生吧。你知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天津?”
“李先生现在能起床吗?”
“能起床的话,我和他就能离开天津了吗?”
“应该是的,当然也得看巡捕房那边的意思,毕竟你们是当事人。”
林笙低头望向病床上的丈夫,幽幽哀鸣:“嗳,你说这叫什么事情呢。”
但是等龚秘书一走,她关闭房门,脸上的哀怨一扫而空,再发出声音时,听着也不再是哀鸣。床上的严轻睁开眼睛,也不装睡了。
他望向林笙,轻声问道:“真的是日本人?”
林笙拉过椅子,坐到了他跟前:“不真。那是我做的手脚。”
昨夜逗留在那血流成河的卧室里时,她匆匆的从皮包深处翻出了一只小护身符。那原本是她的小道具之一,想要扮演一个在日本生活了许多年的角色,她自知演不出一个形神兼备的日本女人,所以索性以潇洒摩登自居,但完全没有一丝日本味儿也不真实,所以她往细节中添了一点异国元素,譬如家里的日本茶具,偶尔搽的日本香粉,以及偶尔随身携带的小护身符——带虽带着,可是因为不是真正的日本人,不真信日本的神灵,所以只将它往皮包里一扔,又图它的保佑,对它又不虔敬。
这小护身符本是她演戏所用的小道具,没想到昨夜忽然派上了用场。而她将它随便挂上一具尸首的脖子上时,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是想要尽量的把情势搅乱。
她要往这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身上,涂抹几笔日本颜色。程家不是和日本人好吗?那就让这一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