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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正，汀州城最热闹的升乾坊敲响六十六槌开市鼓声，坊门大开。

此间商铺林立，尚未到人流如织的时候，大多数商铺的伙计正打着呵欠，抠着眼屎互相打招呼，问过了昨晚吃得可好今早拉得可畅快后，才各自开始洒扫，为开门做生意做准备。

整座升乾坊，只有两处在鼓声落尽前就早早开了门。

一处是汀州城府衙衙门，一处是汀州城最大的当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处都是应急救命的地方，开张都赶早不赶晚。

衙门向左，当铺向右。

付长生拽了拽喘粗气的驴头往右拐，临到当铺前举目望向牌匾，再次感叹道：“你说钱胖子到底是有文化还是没文化？偏偏给当铺取这么个名字。”

檐下牌匾黑底烫金三个大字——归去来。

也不知是盼着败家玩意儿再来当好东西，还是希翼一时落魄的人家能柳暗花明，早日赎回东西。

总之一手钱一手物，进进出出赚大头的总归是当铺。

反正付长生看这三个字，只感受到了来自当铺东家钱文盛的满满恶意。

骑驴进城颠簸了大半个时辰的若少朴缓过劲儿，和灰毛秃驴两个鼻孔出气，懒得回应。

门内一声低笑捧了付长生的场，有伙计探出头来，猛朝身后打眼色，“两位小爷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东家正在店内。”

说着就被只大手拨了开去，露出钱文盛肥硕的身形，瞪着付长生道：“哪个瓜娃子说老子没文化！给老子爬开！老子这‘归去来’三个字就是文化，字如其人晓得不晓得！”

这三字确实力透纸背，颇具豪飒风骨。

但要说字如其人，付长生瞟了眼钱文盛的肥肚子，掏了掏耳朵当没听见。

都是三年老熟客，伙计也不怕东家真生气，自觉牵了秃驴。

钱文盛一看若少朴下驴那虚弱样儿，登时乐了，“瓜娃子昨晚是去走活儿了，还是去走肾了？成了这么个酒色掏空的哈皮样！毛小子想开荤跟老子说一声撒，保准给你们找一家童叟无欺，还不伤身的暗门子！”

一边说，一边拎起若少朴的后领子往里拖，吩咐伙计道：“上好茶来。”

若少朴任他拖，付长生任他骂，懒得和钱文盛计较。

这钱文盛也是个人物，早年杀人越货起家，后来金盆洗手开了当铺，不但洗白洗得干干净净，还跟各方势力都搭得上交情，先后娶了漕帮帮主外孙女、汀州城知府外侄女、江南大门派掌门幺女为三房妻室，后又相继纳了四房各有背景的妾室，儿子孙子一溜排开，能顶一间小武馆的排场。

最妙的是，钱文盛后宅战火和他日益发胖的身形成反比，如今老婆们妻妾和融，儿孙们兄友弟恭，一派和睦。

光凭这个，汀州城地界做着三妻四妾美梦的都屁颠颠排队上门，想和钱文盛促膝长谈，虚心讨教。

惹得他大夫人烦不胜烦，一并扫地出门，叉腰河东狮吼：“我家老爷长得俊！你们这帮歪瓜裂枣的算个卵蛋，莫要白问！”

大夫人说的不错，钱文盛年轻时皮相好，江湖人称“玉面儒商”。

如今么，改称钱胖子。

当年钱文盛是不是真的貌比潘安不知道，若少朴只知道如今将军肚大得能顶半张桌子用的钱胖子，是个练家子。

钱文盛随手一提一放，就把若少朴兜进了雅间里的太师椅，一掐衣摆道：“瓜娃子这次又顺了什么破烂玩意，来骗老子的钱。”

付长生也不废话，将包袱推到钱文盛手边，一双美目透着狡黠，“您过过眼。数量不少，有些八成是前朝古物，这一包袱，少说您得给五百两。”

“老子啷个不晓得你们！”钱文盛祖籍蜀地，来汀州城几十年口音不改，开口接着骂，“老子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晓得向着屋里头人，尽拿些破烂往老子这儿塞。”

付长生一张俊脸神色几变，忍无可忍只好重新再忍，若少朴窝在太师椅里看得直乐。

三年前，师父留下几句鬼话潇洒飘走，剩若少朴和付长生两个身无分文、不熟世情的穷徒弟，最终流落街头。

纨绔恶少总是善于发现美的，很快盯上了付长生这颗蒙尘的明珠，男生女相一张俊脸，迅速在汀州城二世祖圈子里掀起波澜，结果一摸是个带把儿的，还徒手就把自家豪奴打成恶狗扑屎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