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写作《老岸》的整个过程中以及完成《老岸》以后,我一直没有很明白,这一部以三轮车工人的生活为主要内容的长篇小说,怎么会取“老岸”这样一个名字。
老岸是什么?
这在题记和内容中都已经说明,已经说明了的东西还会有不明白的地方吗,我想还是会有的,有些东西是可以通过语言这样的媒介加以说明,但是另一些东西却说不大明白的,比如“老岸”。
所以我一直说不清楚“老岸”到底是什么,甚至不知道究竟是有没有“老岸”。这种仅见于方志史书记载的现象,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这并不很重要,问题的关键在于“老岸”和我的这部小说到底有什么联系。
这正是我自己一直有些迷惑的。
我是在去年夏天写抗洪救灾文章查找一些水利资料时,偶尔看到关于“老岸”的记载,原文是这样写的:据《太湖备考》记载,明万历十七年(公元1598年)正遇大旱,太湖水浅,在去胥口几里的湖中,曾发现一座九孔的大石桥。又如在葑门外的黄天荡,在宋朝初年,每逢枯水期,有些地方便露出古代田岸的遗迹,当时称之为“老岸”。
看到这一段文字,我心里突然地就跳了一下,我就决定把手头的一部长篇定名为“老岸”。现在回想起来,这实在是有一点心血来潮,有一点牵强附会,古时的“老岸”和现在的三轮车,实在是挨不上边的。在这之前,我也曾为这部长篇想过不少名字,当然是既要切合作品内容,又要有更深远一些或者是耐人寻味的意思,比如像“轮下”这样的题目,既能反映出是三轮车的内容,又别有一种意味在里面,当然也不是不可取的,但是在我的心里总是过不了关的,我一直为作品的题目犯愁,好像写一部作品最难的不是把文章写出来,而是给文章取一个合适的题目。一直到我看到了“老岸”这两个字,我就确定了拿来做我的小说的题目,没有一点犹豫,也没有再动摇过。
我并不是写的水利方面的文章,也不是写考古,不是写古建筑,也不是写地形地貌什么,我却把“老岸”来做作品的题目,这正是我一直不很明白的原因。
自己也不很明白的事情,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地去做么。
自己也不很明白的事情,也许还是不做的好罢。
自己也不很明白的事情,做做也无妨罢。
其实,不很明白,并不是一点也不明白,多少还是有一点明白的,只是说不很清楚罢了,就像拿“老岸”来做我的小说题目,我多少总是有一些想法,有一些感触的,我总是觉得在“老岸”和我的这部小说之间有一种内在的联系,这种联系,是必然,还是偶然,是紧密,还是松散,是一种规定性,还是一种随意性,这些问题,或许应该是我和读者共同面对共同思考的,至于能否解答,我想那是不重要的。关于题目,我想说的也就这些,还有一点,就是我无意把“老岸”当作一种象征或者一种比喻,“老岸”是什么,“老岸”什么也不是,它不是人生的某种返回,也不是社会的什么写照,它不应该也不会有超越它自身内涵的价值取向。
“老岸”就是“老岸”,就是它自己,方志史书中记载的一种现象。
有许多人一辈子也没有坐过三轮车,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三轮车,因此也有的人根本就没有见过三轮车,但是另外有一些人他们踏了一辈子三轮车,或者还有另外的一些人他们乘坐过无数次的三轮车,人和人,常常就像运行中的星球,都有自己的运行轨道,永远也不会碰到一起,一旦碰到了,那就是另外的一个世界,一个天地,另外的一番景象了。
我原先也是很少有机会乘坐三轮车的,留在记忆中唯一的一次是我小时候摔破了脑袋,母亲送我去医院,是坐的三轮车,我还记得,母亲一路呻吟不止,当然是为我而呻吟,那位三轮车工人回头看我们,他问:“你们到底是谁跌破了头?”这是留在我记忆中的唯一的一段也是印象最深的一段与三轮车有关的内容。后来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有关三轮车的记忆好像出现了空白,其实出现空白的并不是记忆,而是历史。不仅仅是三轮车的历史。
近几年我外出的机会多了一些,每次出远门回来,如果行李比较重,那么下了火车,我总是坐一辆三轮车回家,并不是我们这个小城没有出租车或者出租车很少,恰恰是在三轮车日益淘汰的时候,出租车正在日益兴起,所以许多人奇怪我为什么要坐三轮车,出租车不仅有速度的优势,有气派的特点,并且有风吹不着,雨打不到这样的实实在在的好处,虽然车钱三轮车贵一些,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