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觉得是一种负担,同时也是没有什么感觉,没有什么感情的,现在却是很不一样了,现在彩红在感觉到喝酒是一个沉重的负担的同时,她对酒的感觉和对酒的感情都在渐渐地丰富起来,她已经开始能喝出酒以外的一些味道。如果说杨湾镇的经济建设和杨湾新区的发展,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那么,也许可以说,在彩红的血液中流淌着的酒精,已经足以用来点燃这把火焰了。
回头想起来,彩红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才付出代价的,从一开始彩红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她只是做别人希望她做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女孩子突然交了好运,她一定不知所措,彩红也是这样。彩红在两年中付出的代价是大的,她到底得到了什么,得到了杨湾的发展吗?也许是的,但是杨湾的发展是属于彩红的吗?这很难说。
不管彩红最后能够得到,还是不能得到,彩红一如既往,做她应该做的工作,这是由彩红本性中的优秀成分所决定,还是因为彩红她从一开始就走进了一种命运的规定性,彩红自己显然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别的任何人恐怕也是难以说清楚的。
从彩红的本意来说,彩红也许确实能够一如既往地做她的工作,但是彩红的工作是否能够长期不间断地做下去,这恐怕还要看一看守在她头上的命运的嘴脸。
在这一年秋天来临的时候,县长到杨湾来了,他先去看了还住在医院的张镇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回到镇上已经到吃饭的时候,上了饭桌,县长举起酒杯,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声,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说:“今天来喝你们一杯挥泪酒。”
一桌子的人都惊住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看着县长,气氛十分紧张。
为了彻底解决洪患,决定采取分水泄洪的办法,大水要从杨湾新区经过,县长说,一个月以后,杨湾新区就是一片汪洋了。
县长宣布了决定,全场鸦雀无声。
县长说,为了更多更大的新区,只能牺牲杨湾新区。
没有人说话。
县长说,杨湾的损失,上面会考虑的。
没有人说话。
县长再说,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仍然没有人说话。想法太多太多,已经不是能说出来的了。
从来滴酒不沾的周书记突然站起来,端着酒杯大声说:“喝!”他一仰脖子喝下一杯酒。
县长也站起来,说:“喝吧。”
这一天夜里,镇上许多人喝醉了。
分洪那一天,彩红离开了现场,到医院去看镇长,随着时间的推移,镇长的病还是没有痊愈的希望,看起来重新站起的可能性越来越小,镇上专门请了一个农民工帮助他料理生活,彩红在分洪的那一天早上走进镇长的病房,她一看到镇长青灰消瘦的脸就哭了起来,镇长没有说话,一直等彩红觉得自己的眼泪流完了,镇长才拿一块手巾给她。
彩红擦着眼睛,镇长说:“今天分洪?”
彩红点头,她说:“这时候,恐怕已经是一片水了。”
镇长笑了一下,说:“多少辛苦多少努力多少代价,化成了一片水,这真是一个很奇怪的结束。”
彩红看看镇长的脸色,说:“不说那些了,我们都希望你能好起来,要是你能——”
镇长摇了摇头,黯然地说:“没有希望了,你大概也知道,昨天已经和我谈了,免职,我不再是镇长了。”
彩红张了张嘴,彩红是知道的,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这个事情。
镇长又说:“我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
彩红说:“镇长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镇长说:“我一直想跟你说说,一直没有找到开口的时机,现在也许到了这时候,彩红,我很自私,当初我把你调来,完全是为了——”
彩红要打断他的话,镇长却说:“你让我说说,彩红其实我从来没有为你考虑过,说得不好听,我也就是想利用你把我自己的仕途走得更远大些……”
彩红说:“你这样说不公平,你对我好,我怎么能不知道?”
镇长叹息一声,说:“我对你好,是我害了你,我不知道怎么来补偿你的损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应该说,在碰到你之前,我做事情从来不多考虑,很干脆,自从你来了,我总是有一种亏心的感觉,慢慢地我做事情变得犹豫,变得多虑,我从前真不是这样的,我在杨湾工作也好多年了,和我合作的人也不少,但是没有人能够改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