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正在家里让琴儿喝今天的第一碗汤药,琴儿喝了汤药,咂巴咂巴苦涩的嘴,走出屋子,将瘦小的身子,放在墙角的旧藤椅里,太阳照着她病弱的身体,琴儿苍白的脸上也会露出些淡淡的笑意,家里永远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太阳越升越高,芦花感觉到有些暖意,芦花摘了头巾,将头巾掖在腰间,头巾在她的腰间飘荡摇曳,芦花继续敲麦泥,啪哒啪哒的声音在辽阔的田野里显得十分轻弱。
当老师的身影在地平线上消失的时候,另一个苍老的身影又出现在辽阔的天幕之下,老满从大路上过来,大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和车辆,在寂寞的阴郁的背景前面,老满像一头孤独的老狼蹒跚在公路上。老满挑着一副担子,担子看起来并不很重,但是老满已经老了,他也许不应该再挑担子。老满许多年来一直在村里做些杂事情,像管管乡里的通知和村里开会的事情之类。老满是从前村支书的父亲,后来村支书不做支书了,老满仍然做着他的工作,老满的儿子做村支书的时候,没有处理好一些关系,村里有许多人对他不满意,后来接替了老满的儿子做支书的季凤林,也许是想叫老满走的,可是老满不走,老满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要不就回家。老满若是回家,会感觉到很无聊很烦闷。老满不想回家,季凤林也拿老满没有办法。老满虽然老了,可是他有自说自话的脾气,谁也拿他没有办法,老满的儿子从前批评过老满,可是老满并不服气,现在老满独往独来,也不和儿子住在一起,老满仍然做着他做了许多年的工作,像老师一样。
老满其实可以从大路上直接到村里去,可是老满没有这样做,他远远地看见芦花在敲麦泥,便从小路上绕过来,走到芦花的田边上。“芦花”,老满说,“别敲了,看看。”
老满搁下担子,拉开包裹,露出两包五颜六色的衣服,“救灾物资,乡里发下来的。”老满说,“一大早我就赶到乡里去,去迟了,便会被别的村抢走。”
芦花有些不明白,“什么灾?”芦花说,“救什么灾?”
老满笑起来,说:“什么灾,旱灾呀。”老满指指芦花脚下的麦田,“这不是干旱吗?”老满说。
“是有好多天不下雨了”,芦花说,“这就算是旱灾?”
老满说:“算的,有规定的,多少天不下雨,就算,我们算是轮上了,发了这些东西。”
芦花朝老满的包裹里看看,“都是衣服?”芦花问。
老满从包裹里抽出一顶小孩子的帽子,朝芦花扬了扬,说:“这顶帽子,给琴儿戴,挺漂亮。”又弯下身子到包裹里翻,说,“没什么好东西,好东西全截走了,乡里的那些家属截的,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人也截了,我没看见,留下这些,我替你挑一挑,看有没有新些的。”
芦花有些不好意思,说:“老满,别挑了,随便给件就行,有琴儿这顶帽子也行了。”
老满不听芦花说,弯着身子给芦花寻出一件半新的上衣,又翻出一件老人穿的夹袄,走到田里,递给芦花,“看看,这两件怎么样?”
芦花说:“好的。”
老满回到田岸上,整理着翻乱了的衣服,说:“谷子有信回来吧?”
“有的。”芦花说。
“还好吧?”
“还好。”
“快了吧?”
“还有一年。”
老满长长地叹息一声,“够长的。”老满说,“快过年了,不去看看他?”
“要去的”,芦花低垂着眼睛,说:“要去的。”
老满想了想,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副全新的手套,说:“这是我留下的,算了,你去看谷子,给谷子捎去吧。”
芦花接过手套,手套上仍留着老满的一些温热。捐救灾物资,还捐一副手套,芦花没有想到过,芦花将手套揣进自己的裤袋,使裤袋鼓鼓胀胀,像一个人在嘴里塞了一大堆的食物,将整个腮帮子鼓了起来,看上去有点滑稽。
“芦花”,老满整理好衣服,指指给芦花挑出来的两件,“你的,怎么样,给你送回去,还是你自己带回去?”
“等会我自己带回去。”芦花说。
老满将衣服叠整齐了放在田埂上,说:“对了,芦花,在乡里听说乡卫生院来了个专家,城里下来的,你不去看看?”
“刚来的?”芦花说。
“来了好几天,说不定马上又要走”,老满说:“只是不知道专门看什么的。”
芦花说:“我下午去试试。”
老满点点头,便挑起担子,绕过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