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黯然悄退
王安石罢相离京,一时间便没有人出来主持大局了。神宗忙提举韩绛出来做首相,同时提拔吕惠卿为参知政事,继续变法事宜。王安石的离京,对吕惠卿来说打击很大,一时间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但突然面对自己的升官,也忍不住十分惊喜。要说这么多年来,对王安石没有一丝不满,是假话。他毕竟做不到王安石那样的大公无私,所以在王安石不顾一切推行新法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是有一丝不安的,他怕变法一旦失败,自己便会成为陪葬,那么他这么多年获得的地位、权力都将消失。如今坐上了副相的位置,更是不愿意让权力失去。
神宗却不知道他此时心中的计较,他只知道这是王安石的亲信,在王安石离京之后,他是继续执行新法的最好人选。就这样,吕惠卿在王安石之后,登上了权力的顶峰,成为了变法的第二位领袖。但他毕竟不是王安石,对变法派众人来说威信不够,一些人清楚地意识到,王安石倒台,权力层必将重组。如今神宗虽提了吕惠卿继续推行新法,但吕惠卿与皇上的关系,如何能与王安石相提并论。早前全面废法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当下一些定力差的人顶不住这样的压力,突然改变立场,要站到反对派的阵营里去,对新法发起攻击。曾布便是其中之一。
但曾布还是低估了皇帝对于新法的支持,当下便惹得神宗不悦,忙命吕惠卿彻查此事。吕惠卿得令,心中一喜,他与曾布素来不和,如今落在他手里,必要大肆打压一番。一方面,吕惠卿不比王安石的仁慈,行事狠戾,尤其是这些曾经与他有私怨的人;另一方面,如今他身处高位,作为变法派的一把手,需要立威,曾布这时的反叛,便被他当作杀鸡儆猴的例子,便公报私仇,以处理变法派内部叛徒的罪名去办。曾布当即便被贬官为饶州知州。吕惠卿初尝权力滋味,心中快意非常,没想到一朝权力之手,竟是这样好的感觉,当即便得意起来,心中的欲望陡然增加,让他一瞬间面目突变,开始大肆在官场上打压报复先前结仇的人。
首先,吕惠卿害怕王安石离任后新法动摇,于是遍发书信给各监司、郡守,让他们上书陈述利害,向皇帝施压,然后从容地请求皇帝下诏,表明始终不因官吏违法而废除新法。在有了这个保障的前提下,他迅速开始组建属于自己的亲信班子。
熙宁七年五月,废罢制科,原先王安石认为进士所考与制科无异,不必有制科之试,执政时考进士已不考诗赋。到吕惠卿执政时,再次提出制科只有记诵,却不深究经义,多次与皇上陈述利弊,神宗下诏废罢制科。
六月,郑侠上书说吕惠卿结党为奸,堵塞言路,认为他是还未除尽的奸人。吕惠卿大怒,想到之前郑侠的一幅《流民图》,害得新法尽废,当即并命中丞邓绾、知制诰邓润甫弹劾他,最终郑侠被谪放至汀州。
一系列的打压之后,他终于将目光放到王安石身上,这位对他有栽培之恩的大恩人,此刻已经离京,但他知道神宗对王安石的态度,若不是王安石执意离京,神宗如何舍得放他走。眼下皇帝对他的支持,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这其实是对王安石的支持。这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如今尝过了权力的好处,他如何也不肯放弃了,他想到若有一日,王安石愿意出山,想必皇上会张开双手热烈迎接,那么到那时,他这个副相的帽子,也只会被毫不留情地摘去,必须要想个法子阻止王安石再次进入政治的中心。恩情和友情,最终在利欲的漩涡中被吞没,吕惠卿突然反戈一击,开始对王安石进行了一系列的打压,当然他不会直接表露出来,而是借着一种迂回的方式,背后捅人一刀。
熙宁七年十一月,冬至日郊祀大典上,朝廷依照惯例,要赦免一些有罪的官员,更有特殊的情况,会受到嘉奖,以示朝廷仁爱。吕惠卿作出一副忠心耿耿、设身处地为王安石着想的假象,为王安石请命,直言王安石此时官位太低,恳请圣上念及他当日功劳,封他为节度使。节度使,在唐朝还是实力凌驾皇帝之上的诸侯,到了宋朝,只是一个虚名,并无实权。这时吕惠卿的野心便昭然若揭,他是要变相地将王安石彻底封锁在权力之外了。吕惠卿的高明之处就是他非常擅于包装,但神宗何等聪慧之人,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当下便心生不悦,驳斥道:“王安石离职并非有罪,何来赦免一说!”吕惠卿闻言,心下一惊,他知道自己失败了,再无翻身的机会,想要在皇帝面前压制王安石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当即诚惶诚恐解释一番,失望而归。
吕惠卿却没想到自己这番话,在神宗心中产生了一连串的反应。首先是不悦,他批准王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