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一块显微镜载玻片上放大了无数的小细节。
窗外的日光流过他的上半身,在掌纹里晕开,又顿在领子的褶皱里。柔光让他的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许多,包围在四周的空气中,鼓动着细细尘埃和她身上的香甜。
秋盼无法心无旁骛,惊觉很不自在,被他圈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闷得有些令人喘不过气,额头上冒出了细汗。
陆时鸣讲完题便松开了她的手,指尖捻转,还在回味刚才的柔软。看见秋盼粉红的脸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心情很好的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去。
秋盼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
时间像煮得太软的面条,长长地垂着。而世界像大海褪去了潮水一般褪去嘈杂,只余下光影,慢慢沉向深处,又归于安静。
“懂了吗?”
秋盼胡乱点头,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惊觉自己今天真是上赶着入了笼子,悔不当初地开口:“懂了懂了,我……我去买水。”
说着就要站起来,陆时鸣一手抓住她的手腕:“我去吧,你看着东西。”
见他抬脚走去咖啡区,秋盼松了一口气,浑身有些发软瘫在座位上。
她用手掌掩住滚烫的脸颊,感觉心里颇有些方寸大乱。
她对陆时鸣的感觉好像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控制的范围。妈妈说的没错,动心是控制不了的事情。
可是她能和陆时鸣在一起吗?
这显然不可能。
且不说高中生懂不懂所谓恋爱的意思,单拿她从小就很死心眼这一条来说,许多人都受不了。凡是她认定了的,就想一直拥有,如果只能跟陆时鸣短暂的在一起,那她宁愿从未得到过。
明知结局不会好,不如索性不开始。
就让一切停在这里,朦胧是最好的阶段,往前走,只剩下难堪。暧昧的薄膜一旦捅破,一切终将归零,她将连最基本的触觉都抓不住。
她只想将来回忆起这个人时,自己承认是段很温柔的时光,不想毁了这份难得的情愫。
仅此而已。
她不敢,也不能奢求别的。
更何况……更何况她的家庭那么糟糕,不想让他看到。
如果他知道,同情怜悯抑或瞧不起,都会让她很难堪。她不想被抉择,也不想他好心的与之一起背负,他应该一辈子就生活在云端里。
她祈求这个世界能爱他,让他更好,而那些过去只是旧日的痕迹,她甘愿当囚徒,却不想连累他。
所以不要开始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就凭十七岁一腔热血的喜欢,撑不起现实为爱情搭架的桥梁。求而不得未必是遗憾,得不到会有得不到的好。
我不敢所以我不想,对,我不想。
秋盼认真的告诉自己,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她从未忘记过十岁那年和外婆提起陆时鸣,外婆看她的眼神,目光晦涩难掩失望,她敛下眼帘遮住眼眶湿润,胸腔里酸楚一点一滴的蔓延。
陆时鸣带回来两杯奶茶,一杯蜜桃乌龙奶盖,一杯西柚水,还有一碟黑森林蛋糕。
他把那杯蜜桃乌龙奶盖和蛋糕献宝似的推到秋盼面前,咧开嘴笑着说:“服务员说这个挺好喝。”
又深觉不好意思薅了把头发,有些腼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吃甜食。”
秋盼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谢谢……”
她拿起勺子先把外面的一圈奶油吃掉,才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蛋糕,浓浓的巧克力味在口腔里蔓延,带着草莓的清香味,让她情绪彻底放松下来。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
陆时鸣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替她擦拭掉唇角边沾上的蛋糕沫。
秋盼浑身一僵,低下头,连说话的声音都轻柔了几分:“为什么呢?”
“昨天论坛的事……对不起,我当时看你晕过去了也没想太多,我不知道会成那样,我会解决的。”
“你道什么歉,错的又不是你,而是那些扭曲事实将后续过分发酵的人。”
“怎么说都是因为我。”
秋盼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飘远了思绪。
十岁那年外婆病逝,门里门外挂起白蕃,她换上丧服守在灵前。
那时并不知道与世长辞意味着什么,明明前一天还伏在外婆膝盖上和她听着咿咿呀呀的黄梅戏,结果第二天她就睡进了冰冷的棺材里。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跟着大人一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