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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没说再见的离别

又形容不出,苦得像一个木偶人,周围有看不见的高墙,将她隔绝成孤身。

晚上进行告别仪式,司仪将冗长的话稿不知道念了多久,所有亲戚朋友站成一排在响彻大厅的哀乐声里三鞠躬,秋盼听见主持人用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说:“最后,让我们再见秋雯女士最后一面。”

玻璃棺门被打开,所有人在司仪的指挥下围成一个圈,开始缓慢行走。众人抚着棺灵哀嚎,真哭或假哭,此起彼伏,秋盼却掉不出泪。

她看见秋雯躺在里面,化了妆,闭着眼睛像是很安静的睡着了一样。无血液的白蜡一般的脸上,都显着一种不可思议的令人深深怀疑的颜色。

周围铺满了鲜艳的菊花,元宝和黄纸,单调而冰冷。

妈妈最喜欢的是向日葵,不是菊花。

秋盼随着队伍缓慢挪动,她的目光在妈妈脸上搜寻。

一直像铁面具挂在妈妈嘴角的亲切笑容消失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妈妈没了微笑,这时她才终于意识到,妈妈生前可能是唯一一个了解她正在经历什么的人,偏执和不幸是如何瓜分了她的人生,它们如何把她在乎的人从她身边带走,只留下学习和成绩和一种体面的虚空。

她在朦胧但又动弹不得的麻木中,意识到自己所藉以存在的唯一支撑,全部像阳光下的冰雪,消逝的一干二净。

天还未亮,天和地成了一个混沌的颜色,北风呼啸而过,阴郁又寒冷。

四名穿着黑制服的工作人员各持棺木的一角,从吊唁坛上抬下来,放上一辆不锈钢平板小车,向焚化区的方向推去。

秋盼站在焚化炉旁,衣角随冷风拂动,她始终垂着眼眸看着焚化炉紧闭的那扇门,不哭不闹。

母亲的每个细胞骨骼都在烈火中融化,烧焦的味道透过石门的缝隙飘出,令人作呕。

有些人伫足,有些人嗫嗫地耳语,有些人小心地叹息。

半个小时后,工作人员将喊秋盼过去。

她僵直了背跪在地上用钳子去夹骨头。

手被滚烫的温度包裹,是火焰燃烧残留下的炙热,漾在一场噩梦过后的哀伤、困倦和绝望里。

秋盼指尖微微颤抖,夹了几次才将骨头放进骨灰盒里。

一个人心里的支离破碎,和肉体上的鲜血伤口,都不及这一摊骨灰令人可怖。这是残酷巨灵的手笔。人完完整整的来,死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团无从附着的灰尘。

面前燃烧起纸扎的房子和纸钱。

人死了,魂灵就要到阴曹地府去。阴曹地府怕是没有房子住,没有衣裳穿,没有车开。

于是活着的人就为死去的人做这么一套,用火烧掉,据说阴曹地府就什么都有了,大至房子小到锅碗瓢盆。

看起来真是万分的好看,那纸扎的院子,也有院墙,墙头上是金色的琉璃瓦。一进了院,花盆一盆盆摆在架子上,石柱子、金百合都一齐开了。

看起来使人不知道什么季节。

或许阴曹地府是不分春夏秋冬的,想来一律是一种渗骨的森凉。房子里桌椅板凳,厨师管家女佣,样样齐全。

看起来,人活着的时候,竟然还没死了好。

秋盼抱起沉重的骨灰盒,跟随着丧队走。无意间回身,看见那殡仪馆的大楼依然颤巍巍地、冷峻的、讪笑似的盘踞在那里,像个张大嘴的怪物,等着下一个人进入它的嘴中。

一路抛洒的纸钱在空中翻卷,随风往后退去,仿佛对来路有所留恋。

领路的司仪一路吹着大号,发出劈哑的声响,缓缓地远去,然而依稀听得很长,沉沉地压在人的脊背上。

仿佛永远敲点不破的梦,苍凉,没完没了。

树在风里呜咽,不知道是呜那不得不死去的母亲,还是咽这不得不活着的女儿。

秋雯的墓地上方,长着遮天蔽日的老树,树木吸足土地中的阴气,哪怕即便是冬日,枝叶都仍旧格外繁茂,没有一丝光照,看上去就像她的生活一样。

骨灰盒放下去,把坑围成了一个井口,秋盼看得魔怔了,她弄不清自己的所在。

这很可能是一个梦,或者是梦中的又一个梦。她觉得头昏脑胀,想要跳下去,想要和妈妈的骨灰盒一起躲进那个四四方方的小坑里。

脚步动了动,后脑勺猛地一激灵,像被谁拍了一巴掌,又幡然醒悟过来,如天地初开。

盖碑的声音,总是钝重的不肯瞒人的发响,幽静的,一声一声往下。

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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