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顺公主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男人长身玉立,素青锦袍绣着金丝云纹,笔直地站在院中,犹如一株青松。他相貌生得极为亲和,眉眼含笑,而周身却隐隐散发出肃杀之气。
原本一蹦一跳着回府的小方大人在看见那道背影的瞬间,调头就跑。
“方扶析。”男人声音清冷若山涧泉,某人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接着跑。
男人未动,待他跑累了,也便悻悻地回来了,纵是心中再不愿也得俯首作揖,唤一声兄长好。
方尘述无奈地摇摇头,每次见面都是这样,他早已习惯。眼前少年郎额间挂着汗珠,他递上一块帕子,随即如入自家门,径直进入内院。
“公主歇在大理寺了?”
方扶析努嘴,“殿下的动向与兄长何干。”
方尘述笑道:“黄赟一死,刑部侍郎的位置便空了出来,父亲希望你坐上去。此事欲成,还得公主松口不是?”
方扶析擦完汗随手把帕子一丢,方尘述的话他才不信。
方尘述知道他是何意,拍了拍他的肩,“到底是自家人。”
懒得起争执,但方尘述也不是两句话能糊弄过去的主。这边某人正愁着呢,就见白芍领了一支赤眉军走了进来。
白芍除了是李璟序的贴身女使,也是公主府的女官,方扶析是公主府的侍卫,方尘述明面上还是白身,俩人见到白芍都需行礼。
“小方大人,殿下有要事交由你去办。”说罢,呈上盖有李璟序私印的信纸,又转向方尘述,“殿下有请方公子大理寺一聚。”
男人一笑如春日暖阳,淡声回道:“好。”
——
休息了半晌的李璟序面色依旧苍白,披了厚厚的大氅在寺里散步。大理寺的花鲜少有人打理,开得远不如皇宫好。纤手抚过,花瓣抖落一地,她却很享受这片刻的闲适。
男人在廊柱前止步。看着曾经灿烂的少女如今几近凋零的模样,深藏许久的记忆一下子翻涌而出,压得他的心重重的喘不过气来。良久,他还是迈出去一步。
“小人方尘述,见过公主殿下。”
女子抬眸,眸光清澈如旧,他只觉心神恍惚,使了很大的力气才在她面前维系住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说:“你来啦。”
只一句话,十年的伪装便在一瞬间崩塌。方尘述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她面前,又不知该以怎样的言语开场。
两人,便这般僵在远处。
最后,还是她打破僵局:“方相不会放过此次渗透刑部的机会,我希望你来做这个刑部侍郎。”
就这样?
“好。”
虽然父亲并不希望他沾染刑部的是非,但李璟序的一切吩咐他都会照做。十年前这样,十年后亦如是。
谢祯死后,她躲进深宫之中,只有有案子的时候才会暂住在大理寺。他白身一个,没有特殊的机遇自也见不到她。
可悲的是他在赌气,她不知道。
她累了,离开院子,他跟着,像一个局促的小孩,丝毫不见在方扶析面前的沉着稳重。
昔日旧友再见,李璟序心中也很欢喜,她向他碎碎念地分析着案情:“绾娘是琴姬,可她的房中没有琴,这是最蹊跷的,我让方扶析去查了……”
方尘述轻声补充:“黄赟这人是饮不得酒的。”
李璟序点头,这些慕容雪已经查到了。黄赟滴酒不沾,一旦喝了酒就会脸色发红,昏睡过去。喝多了还会晕厥。所以他不可能会自己跑到醉梦阁喝这场酒。
他又道:“黄赟和绾娘是同乡,黄赟备考之时曾向绾娘借过银两,二人相熟。她若未死,便是最有嫌疑的人。”
“她死了也会有嫌疑。或许她的死正是有人杀人灭口。”
二人相视,眼中尽是默契。
“听说你不愿意做官。”
方尘述惨淡一笑。如今大梁的朝堂三股势力相互掣肘,勉强得一丝安宁。而边境骚乱不断,外患未平,内斗却从不停歇。这样的官场着实无趣。如果不是李璟序需要,这个刑部侍郎他也没有兴趣。
他所担忧的也正是李璟序所担忧的,天启长城未筑,这十年里,边戎一边休养生息一边试探性地侵犯边境城镇,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世道并非看上去这般岁月静好。
可他问了一个很突然的问题:“为什么留方扶析在身边?”问完他就后悔了,那语气之中夹杂几分委屈,似乎在问,为什么只带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