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灯火摇晃,映的墙壁与石柱上彩釉浮雕狰狞无比。刀尖上闪着的森寒光芒,拦在通向门口的所有死角,地面上流动着云舒手下的鲜血,仿佛正在预示屋中唯一刺客的命运。
身临必死绝境,云舒缓缓抽出刀刃。
“王爷,走蛟化龙,天下人皆知,您不将此妖物就地斩杀以自证,反而养于金盒之内,只怕很多人都要说您心怀异志。”
燕王微微一笑:“本王又不会是蛟,为何要杀。况且,这条蛇长相如此清秀,杀了岂不可惜?”
这条蛇除了颜色艳丽些许,与“清秀”完全沾不上关系,被他捏在手中的蛇头上两颗漆黑小珠一动不动,宛如死物一般,那两根所谓的“龙角”,仔细看去,宛如两个肉瘤一般,望之使人心生恻然。
云舒扫了他一眼,对方越过那条蛇,望过来的眼神中,是丝毫不知遮掩的野心。
这张脸近乎少年师兄的翻版,多情的桃花眼,总是含笑的唇角,可云舒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地地认识到,燕王与师兄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原来同一副长相,有的人笑起来便让人如沐春风,心生恋慕,有的人笑起来则虚假阴险,让人厌恶。
她缓缓地问:“殿下如此说,便是决意与妖物为伍?”
燕王将蛇放进盒中,叹了口气:“本王忽然想起一件伤心事。”
云舒不解其意,下意识皱眉:“燕王以为我在开玩笑?”
“自然不是。”燕王将盒子盖起:“本王的飞鹰卫之中,还有一支暗卫,共七人。他们本是被卡尔鲁克掳走的平民,自小被卖到异族做苦力,我们收复北境之时,这些人已被割除了舌头和鼻子,因他们无父无母,又兼具高强武功,本王许给他们一些酬劳,让他们甘愿毁去容貌,为本王效力。”
他的视线落在云舒的阴森的银面具之中,缓缓开口:“不知姑娘是否也是这么一副丑陋的相貌,不然为何会不惜自断生路,也要杀害一国之股肱?”
听到此处,云舒的身子忽地一僵。
被掳走的平民,无父无母,被挖去口舌……这说的,是今天白日救自己的青衣人!
燕王未曾发觉,继续感慨似地长叹:“本王入军营时,舅舅身死敌手,母亲下落不明,为阻晋军,本王几次命在旦夕,经年戎马,竟换回陛下一颗猜忌之心,姑娘觉得,我不该伤心么。”
云舒久久没有言语。
燕王伤心与否她不在乎,她的脑子里盘桓的全是方才青衣人的信息。
师兄素来爱惜自己的容貌,总是自恋无比,假如师兄是青衣人中的一员,相别数年,乍逢故人,自己面貌皆毁,那么不愿与自己相认也情有可原。
这样一想,她漏洞百出的逻辑又自洽起来,周身那股无畏生死的逼人气息逐渐消退了下去。
她问道:“殿下跟在下说起此事,想必本意不是要在此痛哭一场吧。”
燕王挑眉:“大丈夫,能屈能伸,想哭就哭。”
云舒:………
飞鹰卫:……
云舒无言一瞬,很快就想到了原因。
那位他们刚才见过的红衣刺客还在等在城外,若他们一个时辰未出现,只怕“燕王以走蛟自比,意图谋逆”的故事已传到了京城。
这些青衣既是暗卫,且“武功高强”,说不定早就监视上他们,此时拦住了传消息的人……
可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难道燕王会以为,说出这一番话,她就会束手就擒么?
而且,青衣是燕王的暗卫,没有燕王的授意,他们会擅自搭救别人吗
这些疑问在心头乱晃,她的心念急转,瞬息之间已想出了主意。
她轻笑道:“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皆人之根本。殿下人中龙凤,自然有想哭就哭的权力,谁会拦着您哭呢?”
这下,飞鹰卫看向她的目光也奇怪起来。
方才不是还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的吗?
怎么一瞬间变成了开导现场?
燕王摇头:“姑娘真是明知故问。本王只是想养一条宠物,就被人指着鼻子骂谋反了。”
云舒指尖伸向圆盒的盖子,林岚紧张起来,怕她突然出手,正欲喝斥,却被燕王暗地里示意,只好闭嘴。
不过,云舒只是将盒子打开,把蛇放了出来。
那根蛇支起上半身,舌头左右摇晃,不住地吞吐红信,警惕地朝左右观察。
“此蛇剧毒,殿下欲养之,还是另择他